尹新雨时不时写点小文章,吴荷风偶尔苦劝她在年龄截止前赶紧考个事业单位什么的,才好抵御往后失业的风险。 忙碌的工作已经很累了,书和电影乃至标注的累累文章,排着队等待自己的临幸,手机本身已经异化出一个完整的世界。看不下去的话,以前倒是跟风报了各种班就是不正经地去健身。 不过报的瑜伽班不是倒闭就是换场地,久而久之就主动放弃,忍住没在家买运动器材,最后发现最适合她的是散步。 现实应该怀以最烂漫的想象而抱着最糟糕的准备。 不过那名自称寡言的医生并没有彻底断了联系,总有人教她要慢慢地聊,徐徐了解,最后演变成晨昏定省似的互相把对方当老前辈。 以致于每次打开微信,光是看着那个对话框,便觉得是种负累,点开一看都是幼儿园初学拼音的对话。忍不住赶紧删除了方框,心情一下舒慡了点。 午休时分,张若听了表示奇怪:“他没打算约你吗?光网聊不见面怎么行?” 尹新雨想了想,还是纯文字jiāo流比较好。 “你还和谁聊啊?”张若似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一下子相了几个了。” “啊?”尹新雨想了想,“就他啊,我希望他赶紧删了我。” “那你还相什么亲啊你?” “我也不是自愿啊,我倒是不想去。”尹新雨一说起来就有些崩溃。 “只要你找到了,完全可以拒绝啊。”张若如是说。 “那我要是找不到呢?就不可以拒绝吗?”尹新雨并非有意抬杠,话到嘴边就说。 张若把椅子前后挪移,细细打量她,又忽地迅速靠近了:“那你找谁结婚啊?说实话啊,他这种还算不错的了,你不知道现在单位里的女的有多少,但凡有个好的男的,唐僧肉似的被围攻了,人家肥水不流外人田。” 尹新雨颇为无动于衷:“哦。” “哦什么哦,”张若轻拍她手背,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要横向对比,我说你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你其实很骄傲啊?” 尹新雨这回抬起眼皮,困惑道:“我明明很自卑好不好。” “自卑的人会说自己自卑吗?”张若挪正椅子,“现实呢,大部分男人就那个样子,我们能遇见的呢根本挑不出花来,我看你还是继续接触,不要有过激行为。” 两性关系总是能发展处许多似是而非的名言警句,身边有不少人信手沾来。 或许是听了张若一番话,尹新雨没有删除,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聊着,虽然内容还是没什么起色,至少还维持着友好局面。 不知消息怎么传到了吴荷风那里,就这样主动解禁了冷战。这是吴荷风先走了一步,有了台阶,尹新雨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不过她有时更怀念吴荷风的冷战。 有一天尹新雨刚吃完中餐,吴荷风打来电话,大概也是掐准了时间,让她找个时间回家吃饭。 晚上,尹新雨都快睡着了,手机没关响起了视频对话的声音,她迷糊地去点,是沈茉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红光满面似微醺,还是瘦得一成不变,周围的环境倒也不吵,依稀听得见低低的jiāo谈声。 孰料她一开口就是说要给她介绍个人认识。 尹新雨觉得她多半是喝疯了,立马也醒了泰半,笑她要兼职新生代媒婆。沈茉又重复了一遍,尹新雨有时候分不清楚沈茉的虚实,不过还是本能地怀疑她图谋不轨的居心,不知又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恶作剧。 “我很困,明天一大早还得上班呢,你喝醉了就去洗澡睡觉好不好啊?” 说完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女孩的妈妈。 很快视频里只剩下一片虚晃的黑色,持续良久,尹新雨退出,确认了闹钟没被关掉就此睡去。 第二天醒来把事情忘得一gān二净。毕竟沈茉心血来cháo起来,gān什么事都不奇怪。 今年大概流年不利,第二次进医院来得十分快。有一次洗澡她发现自己腹下长了一个硬硬的凸点,费劲地弓背在镜子查看,殊无异色,却让她心慌意乱起来。网络搜索,任何一点异常都是绝症的预告。 渡过了一天的低cháo,在疑病和怕死携手之下,她下定决心去检查,死也要死个痛快。 其实比起死,还有更可怕的。吴荷风为她定制的前景让她绝望,甚过一辈子的孤独被人指指点点,至少那些想象的人不会平白无故跑到她眼前嚼舌根。 她从前不理解别人失恋寻死觅活,现在才知自己只是狭隘而已,习惯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品头论足。可悲的是,她是一个因为被母亲bī婚而间歇性厌世的成年人。 工作以后,她每年带父母去体检,等待最终结果期间足以让她提心吊胆。不由想起快十年前高考体检,一个微胖的女孩一个月前开始节食,只祈祷医生不要把那个数字当众播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