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新雨模糊又不安地想到,第一时间她想的竟是不给自己惹麻烦。 但眼下也是覆水难收,何况相比而言,她更怕吴荷风的误解,毋宁说误解的延展。 为了弥补,她急着妄加许诺,不知觉眼眶发热,大概有预感自己正搞砸某事:”下次,我——” 童宇承温和眼神依旧,尹新雨说不下去。 “没关系,时间不早,我该回医院了,这个——”童宇承笑了笑,把包装好的密实袋子双手奉上,“阿姨说最好这几天吃完,时间久了就不新鲜了,口味会变。” 尹新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了一下,双手接过:“谢谢。” “我先走了。” “再见。” 电梯门正好打开,童宇承紧走了进去,门关阖的一瞬他还是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回屋,关上门,尹新雨紧贴着门站着,那一袋子吃食沉甸甸把她向下拉。 吴荷风在客厅转悠,用着她自以为状若不经意的口吻:“这人看着不错,gān什么的?” 即使尹新雨自以为毫无嫌疑,吴荷风无休止的盘问却无悬念地登场,仿佛一个人能活生生地剖解。 “妈。”尹新雨突觉口gān舌燥,自我审视的烦躁不安慢慢渗透,最后憋出一个颇有警示意味的称呼。 “怎么了?”吴荷风啧了一声,“有话就说。” 吴荷风嗓门洪亮,这会脸色将要不善,尹新雨只怕再牵扯下去,连嗓音都拼不过,而她只想安静会儿:“妈,我有点累。” “你手里什么东西?”一眼就看到,吴荷风现在才说破。 “买的一点东西。”尹新雨一袋子赶紧塞进冰箱,又自我恼恨起来。 吴荷风在她身后又问:“他结婚了吗?” 吴荷风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总能在句尾黏着对童宇承滔滔不绝的在意。 尹新雨再次庆幸,还好他没有留下来。 冷气扑在脸上有点冷,她一把关上冰箱:“没有,不过有女朋友了。”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自欺欺人有种报复的快感。 拿着抹布走开的吴荷风有一瞬的静默,大概被无尽的失望堵住了口,手还在茶几惯性似的反复擦拭:“你看看人家女孩子,花样多得很啊,你向伯伯的女儿还记得吗,比你小好几岁,刚分手,又找了个,人长得也高高大大,听说家里也挺有钱的——” 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吴荷风自顾自说:“你爸那个检查报告我在家没找着,是不是落在你这?还有那个玻璃罐你吃完了没有,我——” 虽然没心思,但尹新雨四处走动才让胸口不那么闷,吴荷风比她更熟悉这房子,很快就找到了。 门再次阖上的那刻,尹新雨赶紧看手机,毫无异动,童宇承离开的样子突然又脑海里重复上映。 他应该生气或者失望,但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尹新雨害怕别人生气,这让她自我厌恶,大概是唤起了一些深埋的不友好回忆。 为什么不能坦dàng一点,童宇承终于知道她的畏缩,不能如实地表达和纾解,曾经是她难以自我面对的病因。 当晚梦见吴荷风闯入医院大声嚷嚷着找童宇承,活生生被吓醒,吴荷风在梦里也没放过她。 梦醒后还是心有余悸,如果自己没编造出那拙劣的借口,天知道吴荷风会gān出什么事来。 醒后发现,童宇承昨晚睡前发了条信息,可惜那时她大概还在梦里挣扎不已。 她想,既然这样,还是不要旧话重提,大家装傻着互相翻篇不就好了,成年人不都jīng于自我欺骗。 冬天不告而来,一眨眼就席卷了整座城市。 它的踪迹不是来自层层变厚的衣服,而是许岩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两张照片,一张是雪天穿得密不透风的两个人的滑雪照自拍,另一张是一方圆桌,同样摆放的餐点,拍摄视角对面的是一只白嫩的手。此外没有任何文字描述。 她没多想点了个赞,没多久许岩给她私发:我可能喜欢上别人了,还附一个稍有沮丧的表情。 说得他好像没喜欢过别人似的,尹新雨腹诽,想了想打出两个字:加油。然后果断关掉界面。 近一个礼拜,所有空闲时间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门心思把之前欠下的稿债还了,大概心情糟糕时文思总是如涌,可谓活得天昏地暗。 jiāo稿在周六的深夜,尹新雨本该jīng疲力竭,相反她jīng神奕奕,顶着jī窝头照了照阳台的全身镜,被自己吓一跳。 等从浴室出来,用毛巾包住刚洗完的头发,在冰箱找点吃的填填肚子,然后发现上次童宇承带来的竟然都被自己吃个jīng光。 乍想起这个名字,脑海里延期响起了红色警报,她连忙拿过手机来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