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上,他其实并没那么自信,譬如无法自信她如何看待自己。 他虽然也有不少朋友,如今都四散于五湖四海,更何况讨论感情这种事,他总觉得太过私人。 童宇承在手机上点餐时,随着一声屏幕顶端弹出两条微信。 是一个多年好友主动来问,自他回国多次企图给他介绍对象未果,这次算他自己撞了上来,童宇承本来还有些迟疑。 童宇承盯着那行字,又一条文字无声窜了进来:这只是一点小心机,心机可不是贬义词,这叫通往成功之路的方式而已。 童宇承默然,自认不是不知变通,只是不想用方法对待感情。 那是个yīn霾沉沉的初冬清晨,尹新雨神思不属地裹紧被子趴在窗户上,窥测行人的穿着来判断今日行装,收到来自童宇承的微信。 季节变换,他们联系的频率也冷了些,表面上不是很明显,但彼此心照不宣。 距离似乎飞快拉远,好多话,尹新雨不能再对他说。 一条天气预报的群发式的温暖,天气变冷,记得添衣。堂堂方正的八个字,她握着手机,看了好多遍。 转身开窗,冷风不管不顾灌进胸口,她冷得直哆嗦,chuáng头的闹钟适时响起,她才发现自己最近都不需要外物来叫醒自己。 为了改稿,作息重新紊乱,黑眼圈很快又重现江湖,尹新雨每天涂防晒霜时对镜盯着那眼下扩张的颜色,既像乌黑又似青紫,以至于无法判断也无法对症下药。 她爬起身去按闹钟,然后从闹钟的玻璃罩里看见憔悴的自己,眼眶里浸着空茫的冷意。 临出门,手指在对话框上盘桓许久,是四平八稳的回复:谢谢,你也是啊。 这样该够了吧。 要是没有想起童宇承,最近她过得还算不错,吴荷风近期似乎没再打算给她介绍对象。 也是,相亲对象也是一种资源,总有枯竭的那天,而文幸也没再联系她询问童宇承的相关事宜。 事实上,她生怕哪天受不了文幸bī迫,做出悔之不及的事。 为什么,想要的自由来临,她却不能好好享用,人生果然变幻无常吗? 月中参加了同事欧阳的婚礼,第一轮在男方乡下老家办,据说乡下十分讲究次序。欧阳夫妇周末在酒店宴请双方同事好友。 “欧阳这件婚纱还不错诶,”张若坐她旁边,凑近耳边,眼睛聚焦舞台,“是不是女人穿婚纱都能美化啊?” “可能是没戴眼镜,她没戴眼镜好看。”尹新雨除了吃,就是偷闲观察众生相。 “欧阳其实长得挺端庄的,感觉她挺快乐的。”张若有感而发。 尹新雨小时候在乡下过年,总是被拉去做伴娘,最初很快乐,因为无知只觉一团欢喜热闹,其他的早已记不清,待长大了她的快乐似乎消失了。她怀疑是否有真正的快乐,从周围女人婚后的遭遇来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结婚肯定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让我们发现她的美,她现在很幸福。”说不上口是心非,尹新雨觉得此刻两人对未来终归是有憧憬的。 “问你个问题。”张若突然转回脸来,牢牢盯住她的脸。 装作抖落一身jī皮疙瘩,尹新雨笑:“你gān嘛,好严肃啊。” “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 “怕什么?”问完,尹新雨隐约有所感觉,她想自己怕的东西实在有些多。 一桌全是同事,张若上身趋近,尹新雨贴过耳朵去听,旁人来看就是jiāo头接耳的标准姿势。 “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啊。” 听完,尹新雨释疑了,顿觉好奇心过重的副作用,再看张若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真话还是假话?” 张若笑着翻了个白眼:“实话。” 尹新雨喝口橙汁,娓娓道来的口吻:“倒退一两年,我是挺惶恐的,现在就还好。” 她说得过于简略,一语就横跨了两个相逆的阶段,张若微皱眉想听下文分解:“发生什么事了?” “不跟你说,保密。”尹新雨贴着椅背,正襟危坐起来,嘴角含笑,在张若眼里却是残酷面孔。 戳了戳她衣服,张若迫切想知道这转变的心路历程。 “下次再说。” 人的观念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尹新雨从小对所谓婚姻抱以怀疑的态度,但言行脱节,她自认难以逃脱吴荷风和她背后的舆论,后来她看到更多的人,为自己设想了最恶劣的结果,她发现不是不能接受。 想起欧阳被她爸爸牵着手jiāo到新郎手上,那一番欲泪的嘱托,欧阳笑眼里的幸福,司仪谈话时新郎被迫式的保证,以及欧阳开怀的笑容,亮闪的牙齿。这样仪式一再重复,尹新雨从未说过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