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公平的血缘关系
在场所有人都作证,是陈兰花无故砸伤了黎蓉的肩膀,学校领导和老师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无故,但陈兰花能惹事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再者,学校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不好。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陈兰花需要赔偿黎蓉相应的医疗费用,这件事瞒不住王月桂,更不能瞒着,陈清打电话给陈吉,让他在事发的第二天上午回竹木村把王月桂带到学校来,黎蓉的妈妈在学校办公室大闹特闹,扬言要找人弄死陈兰花。王月桂一个农村妇女,遇到这种事后瞬间六神无主,只能求助陈清。 李雅琴原本是在办公室的,但看到满身都是泥的王月桂进来的时候,她借口要给学生上课先离开了,她真的不想认识这么丢人的一家。 “她小叔,你帮着想想办法啊……”面对黎蓉妈妈的咄咄逼人以及要求赔偿的一万多医疗费,王月桂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陈家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陈兰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陈清这个做叔叔的也是跟着丢尽了颜面,这会正坐在椅子上忍怒,理都不想理王月桂这个大嫂。 陪着来的陈吉没有离开,他是在镇高中做副主任,又是陈兰花的大叔,这个时候也有话语权,他刚刚看了看被打学生的伤势,并不是特别严重,已经是医院包扎过了,张口要赔一万确实过分,而且他相信陈兰花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伤人。真全部是陈兰花的错,那认下这份错也行,但里面如果有隐情就另说了。 陈吉问陈兰花,“你为什么打同学?” 这是出事以来,第一个问陈兰花事情起因的人,不管大叔对她家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至少在这一刻,陈兰花心里是感激的。 陈兰花往黎蓉她们那边扫了一眼,低声把完整经过讲出来,并且拉高自己的衣袖,让在场的人看到她胳膊上的伤。 “按照法律上来说,我是属于正当防卫。” 如果陈兰花所说属实,那这件事的对错就很难决断了,黎蓉妈妈冷笑,阴阳怪气道:“哎呦——有背景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是不是将来杀了人也可以无罪呀!” 陈吉笑了笑,“事情的经过总是要问清楚的,谁对谁错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说了算,老师们觉得呢?”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老师也不可能真的得罪陈家兄弟,况且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陈兰花,确实是黎蓉她们挑衅在先。 最终是陈家赔偿黎蓉医药费一千块了事,王月桂把口袋里那捆用红色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零散票子拿出来,全部加起来都不到二百块钱,最后还是陈吉先掏了一千块垫上。 “她大叔,谢谢你了啊。”走到外面之后,王月桂跟陈吉道歉,陈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整个过程都闷不做声的陈清这会说话了,“二哥去我家吃了午饭再回去吧,大嫂也一起吧,来都来了,我也正好想跟你谈谈阿兰在学校的问题。” 王月桂讷讷应了,陈兰花也被迫跟着上去。 -- 李雅琴刚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陈清带着人上来,她就只是笑呵呵的跟陈吉打了个招呼,对王月桂只是冷淡点点头,然后就打发她们母女去厨房帮忙摘菜、洗菜。 陈吉和陈清在外面的客厅的沙发上小声交谈,还有陈清的小儿子嗷嗷叫着玩玩具的吵闹声,陈兰花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默默的摘着带土的蔬菜根茎。 “陈清坐到主任这个位置不容易,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嫂你也应该多花点时间管管阿兰,之前兰金和文强就惹了不少事,都是陈清帮着善后,大嫂你也该体谅体谅我们的不容易,亲戚的情分是亲戚的情分,也不能一直这样拖累我们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大嫂?”李雅琴一边切胡萝卜一边说。 正在洗锅的王月桂不敢反驳,不但不能反驳,还要帮着一起数落陈兰花的不是,“我知道她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在村里,也不懂学校的事情,平常也只能请你们费费心,阿兰要是不听话你们就尽管打骂,这也是为了她好。” “哎呦——打骂我们可不敢。”李雅琴的那语气听上去就是怪怪的。 王月桂估计是没听出来那意思,接着说:“我和她爸都没念过书,不识字,孩子在学校的事情我们也不懂。” 她转头呵斥坐在塑料凳不做声的陈兰花,“阿兰,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学校要听叔叔婶婶的话,你怎么就是不改自己那个冲动的脾气,以后别再给你叔叔他们添麻烦了,知道了吗!” “哦……” -- 陈清这个家是教师宿舍,不是他自己买的房子,格局很小,两个房间,客厅面积很小,所有人围着一张小饭桌吃饭。 王月桂的吃相并不好,吧唧嘴,身上一股汗臭味,头发凌乱,脸色蜡黄,陈兰花捧着碗筷,小心翼翼的扒碗里的米饭,她注意到李雅琴已经暗自鄙夷了好几眼王月桂。陈兰花觉得很丢脸,一顿饭是吃得她如鲠在喉,桌上还要听陈清的教训。 陈清一边吃一边说:“你们怎么就不能让叔叔省心呢,你大姐也是,你大哥也是,你也是,真不知道大嫂你是怎么教他们的,一个比一个难管,今天打架明天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我和陈吉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事。” 王月桂木讷的应声,根本不敢反驳陈清的话,这种不能言语不能替自己喊冤的畸形关系让陈兰花觉得压抑,她很想从这个牢笼里跳出去,去迎接她新的人生。 “阿兰,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为自己父母考虑,你爸你妈一辈子在村里种地,没上过学也没什么文化,这么辛苦挣点钱给你们读书,就是为了你们将来能有出息,不用再穿他们的旧鞋,不用再走他们的老路,可现在看看,你们在学校干的什么事,成绩成绩不好,还四处惹是生非,我和你大叔的脸面都被你们兄妹几个丢尽了。”陈清一边吃饭一边数落陈兰花。 陈清的儿子,也就是陈兰花的小堂弟才上小学一年级,被宠溺得无法无天,饭桌上也不肯乖乖吃饭,手拿着一双筷子去戳陈兰花。 陈兰花被戳得很痛,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出声,就只能默默往旁边挪了挪,避开这个熊孩子的捉弄。 面对陈清的“谆谆教诲”,她也只能这样默默承受,因为在大人眼里,这件事是她做错了,陈兰花也知道错了,因为害得家里赔钱,害得父母又在陈吉陈清面前矮了一头。她家就一直是这样的不平等关系,错也好,对也好,反正责任都在她家。 陈兰花隐约听村里的人提过,当初陈生原本是可以念书的,是陈老头不让,把他撵回来跟着到生产队挣工分养活一家大小,陈生在家种地到十五六岁,然后跟着村里的施工队到广东那边做水泥工程。陈生年轻的时候是个会下死力气干活的人,挣的钱也不少,但都贴补给了陈吉陈清,这还不算,后面和王月桂结婚后,还忽悠王月桂把自己打工攒下来的那点存款给拿出来。 换来如今这种结果,也不知道责任在谁。 如果陈吉陈清念着过去这份恩情,也就罢了,偏生陈清有了自己事业,当上了学校主任后,架子大起来,动不动就要对陈兰花她们兄妹几个管教,有时候有数落陈生和王月桂。 陈兰花心眼麻木的听着陈清的“教导”,闷不做声,王月桂也只是讷讷应一下,不敢多言,一顿饭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吃完,陈兰花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偏就王月桂还嫌不够丢人,跟陈清说:“……她爸和我都是这意思,把钱放在你这里,阿兰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来问你,比回家找我要方便一点,这不是快到初三了?以后她周末就不能常回家,没钱的话你看能不能先垫上,等后面我再一并算给你。” 陈兰花坐在旁边听着,王月桂的大概意思是以后她在学校的零花钱放在陈清这里,没有了就去问陈清要。 她本能的不愿意,想开口反驳,但她不敢,不敢当面这么说,一股无力感从陈兰花心底里冒出来,遍布她全身。 为什么要这样…… 她真的不想自己最后那点自尊心还要被这样践踏,她的父母到底有没有一瞬间考虑过她自己的感受。 陈清倒没说什么,但是李雅琴似乎有点不愿意,不过关于陈家自己的事情她极少管,更不想陈清管,说是把钱放在陈清这里,哎呦!哪有什么钱,后面还不是陈清自己垫上。这样想着,李雅琪瞬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气呼呼的抱着闹腾的儿子回了卧室,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王月桂也不管李雅琴什么态度,说完这些事情她也急忙忙往回赶,地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回去干,不能再在镇上耽误时间了。 “以后要多听你叔叔的话,别再惹事了,听见没!”上班车之前,王月桂再三警告陈兰花,为这次闹出来的事情赔钱,王月桂心里也有气,要不是看现在孩子大了,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拿藤条抽。 陈兰花神情恹恹的站在那里,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心情很不好,压抑,沉闷,不想再跟这个家任何人有联系,觉得太丢人了,特别是自己的父母。 送走了王月桂,陈兰花一个人慢慢往学校走,深秋的天很干燥,阳光照样也是刺眼,她觉得更加难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