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辄的情绪特别激动,他伸出手,热切地注视着她。伸出手:“孩子,让父皇看看你。” “不是的。”花不落顿住了脚步,浑身绷得像一根弦,“不是的,我不是你的女儿。绝对不是!”她的头转向花焦,“大花,你是个骗子!” 她转身,迅速离去,像是逃掉某种宿命一般。 “不落……”花焦叹了口气对庄辄道,“小辄,你别沮丧。因为这孩子天『性』倔强,我不敢告诉她的身世。所以一直欺瞒着她,等我去劝劝她。她想通了,你们父女会很快相认的。” 庄辄紧握着拳头,老泪纵横:“当初我若知道美姬怀了我的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她到底有多恨我……咳咳……” 花不落在宏伟的皇宫中腾挪跳跃,白雪覆盖的华丽建筑在她脚下铺展开来。雪后的夜空,寒月散『射』着洁白冰冷的光。她像一只受伤的鸟从高楼的额飞檐上一跃而下,冲破护卫的阻挡,冲出了皇宫的结界。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跑过玉宇琼楼,跑到粉雕玉砌饿长桥上,对着结冰的大河仰天长啸。 啸声清越苍凉,河面的冰为啸声所震,裂开无数裂痕。 “骗子!”胸口仿佛堵了千斤棉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自说自话:“明明说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母皆死于战『乱』,你是见我可怜才收留我的。现在你又说我的父亲是羌国皇帝,母亲是皇后。说书人的故事听多了吧。你肯定是在骗我,大花,你肯定是在骗我。我怎么可能是皇帝的女儿。这是市井杂书里才有的情节,我才不会上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骗不了我!” 然而她的心情并没有好受起来,反而越来越烦躁。 当庄辄把庄瑜和庄薇公主叫到自己床前,告诉他们花不落是他的女儿之后,两人明显吃了一惊。 “花不落是我姐姐?”庄薇公主抓住庄辄的手,“父皇,你确定吗?” 庄瑜道:“是呀,父皇,花不落长得那么美,怎么看都不像跟我们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咳咳咳。”庄辄看着一双儿女,道:“没错的,她是美姬的女儿。那说话的语气,那倔强的身姿,和美姬像极了。她是我的女儿。瑜儿她是你妹妹,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我娶了你的母亲,又娶了身为歌姬的美姬。后来封她为皇后,再后来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小焦带走了她,我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对不起她,对不起那个孩子。瑜儿,你一定要帮父皇把那孩子找回来。父皇要好好补偿她,父皇要封她为大帝姬。让她做羌国最高贵的公主。” 庄瑜的心如被千刀万剐,仍是不肯接受花不落是他妹妹的事实:“父皇,您肯定搞错了。她虽然救了儿臣,虽然儿臣老是管她叫妹子。但花不落她真不是儿臣的妹妹。您想想看,儿臣和小薇生得笨拙胆怯。花不落她聪明胆大,完全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向庄薇公主使了个眼『色』,庄薇公主连连点头:“她肯定不是我的姐姐。” 庄辄剧烈地咳嗽着,气得浑身发抖。枯瘦焦黑的双手用力握住儿子和女儿的手,眼中闪烁着不可抗拒的光,宛若魔神附体。大声吼道:“她是我的孩子,是你们的姐妹,你们给朕把她找回来,朕要拿整个天下补偿她。朕要好好待她,去,你们把她找回来!” 庄薇公主几乎吓哭了:“父皇,父皇你弄疼我了。你消消气,儿臣会把不落姐姐找回来的。” 庄辄眼神一黯,颓然地松开了手。泪水模糊了眼眸,白发如草长在眉梢摇晃:“她没有被父母疼爱过,你们要替父皇爱她……” 花不落只要藏起来,是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她一直躲在城东贫民窟的一家破酒馆里。每天就是喝酒睡觉,发呆。谁来打搅她的,她就闷声不响地拿起空酒瓶把谁打晕。 破酒馆里堆着许多失意人。失意人都来自平民窟,衣着破烂,棉絮从蓝棉袍中滚出。有的浑身打着补丁,他们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个个都像个乞丐,不组成丐帮实在是浪费人才。 但丐帮是不会要他们的,身在贫民窟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本事的平凡人。身上没有灵力,体内没有炉鼎。什么都不懂,只能给别人当苦力。 第一天,花不落遭一群邋遢大汉围观,她把大汉们揍了一顿。 第二天,她被一群大婶围观,她把大婶揍了一顿。 第三天,一群小孩来围观她,她把小屁孩揍了一顿。 然后,她的‘恶女’之名就这样在贫民窟叫开了。她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特意赏了那帮她打过的男女老幼每人一壶酒。 三天之后,她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群老少爷们的打搅下终于想通了。 她以前只想利用庄瑜弄个半壁江山,混个一官半职玩玩。结果,庄瑜一下子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她已不能全身而退。 曾经,她以为自己无父无母,连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都不知道。天意弄人,让她偶遇庄瑜。她现在有了父亲,有了哥哥妹妹。人若有了亲人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责任。她再也不能像以前自由自在,没心没肺了。 她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既然这些是命运安排给她的,那么她就勇敢的接受。 她仰头喝完一坛酒,将空酒坛狠狠掷碎在地。 “啪!” 酒坛的碎裂声惊动了许多酒鬼,她站起来,大步走出酒馆。 路过柜台的时候,她嫌弃地对满脸青春痘的老板说:“你们家的酒可真难喝!” “谢谢夸奖,欢迎下次光临。”老板『露』出一口亮瞎眼的金牙。 酒虽难喝,她倒喝出了清醒。 庄瑜的登基典礼这天,花不落披着面纱穿着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腾云驾雾般飞进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