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砸在伦蒂尼姆,溅射在布满弹孔的石头上,很快,街道如同汪洋般漫起水层,崎岖不平的地面和弹坑里储存着雨水,早已打坏的排水系统艰难的发出杂音,把成吨的雨水一股脑的砸进下水道,据说还淹死了几个倒霉蛋。 充满划痕的装甲车缓慢的动了起来,上面满载着仇恨,一挺车载机枪持续开火,射杀了道路街角的一名萨尔贡兵,压过了大雨如注。 一个匍匐前进的维多利亚人滚进了房子,他看到一只狂暴蝎徘徊在路上,居然愚蠢的开了枪,结果那枚子弹打中了对方的脑袋,可是这个家伙也暴露位置,被一发迫击炮弹干掉了。 路易斯绕无趣味的盯着这些。 自己的防守方向,三号锅炉在一个月前失守,被他们关闭后炸掉了,于是移动城市的这个区域彻底成了走不掉的铁疙瘩。 昨天海布里区沦陷的消息让全城都陷入了沉默,维军显得疲惫不堪,在废墟中眼睁睁的看着萨尔贡人取得了极大进展。 截止到5月中旬,萨尔贡占领了首都65%的区域,他们每天都在推进,让守军的想法愈发沉重,很可能他们守不住这里,这座永不沦陷之城只是个骗局。 永不沦陷的城市并不存在,如果没有死在这里的两百万人,这座城市什么都不是,路易斯如此想,他走出了躲雨的地方,披着外衣走到了折断的路灯下面,靠在破碎的墙壁旁。 “约翰昨天掉了一颗牙。” “怎么回事?”保罗叹了口气,盯着马特给城市拍照的身影。 路易斯怅然的说:“他被萨尔贡机枪盯住了,好像是一枚流弹砸到了嘴巴上,硬生生把大牙磕掉了,正难受呢。” “可莉莎没准能一枪干掉那个机枪手,结果我们多死了几个人,才强行干掉那挺机枪,昨天的进攻非常不顺利,我们团缺少太多东西了,很多人原本不用死的。” “他妈的……她怎么去休假了?”路易斯郁闷的说道,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保罗生着闷气,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人家身份尊贵,哪像我们都是死了也不一定领到抚恤金的东西。” 路易斯盯着他,说:“你这是气话。” “可不是气话。”保罗很认真的反驳,他钢盔下的眼神严肃起来,把枪口朝下指着地面。 “她是皇帝,你就别做什么战友美梦了,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跟你也不是,你犯什么病,觉得她能跟我在这里战斗到死?你就等着吧,她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 路易斯慌张起来:“再也不会了……?” 保罗气不打一处来:“对!你好像个白痴一样,觉得她因为跟你蹲过几天战壕,就能对你有什么想法?我劝你早点看开,努力别让我们几个死在这里!到时候才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路易斯不甘心:“她不会,她对一二三团有感情,我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个屁,对生活还有想法的白痴做着美梦,人家也许就是把你当个屁。” 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往上冲,路易斯愤怒的给了他一拳,保罗转身一脚,两个人扭打起来,愤怒的嚎叫着。直到几个人上来把他们分开。保罗被打的满嘴是血,有些恼怒的低吼:“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惨烈的巷战让人备受折磨,有的时候连精神也不正常了。 路易斯挣扎几下,从几个诧异的战友手中挣脱,警告他:“你再敢说一句她的瞎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突突突!轰!远处突击步枪、机枪伴随着手榴弹爆炸的激烈交战声又吸引了连长们的目光。 路易斯咬了咬牙,叼着一个哨子吹了起来。 “敌人来了!进入防御位置!快快快!” 马特端着枪从哥哥身边缓步走过,不禁抱怨道:“你就那么不相信可莉莎?” “她是皇帝,她不会跟我们一起作战,就是这么简单。”保罗回应道,擦了擦嘴唇旁的血迹。 “我只是想让路易斯打消每天心不在焉的妄想,这样会害死我们!” 一发炮弹落在身后的街区,溅射出无数飞上天的碎石,马特皱起眉头,揉了揉滚烫的眉心,跑向自己的部队方向,不该是这样的。 …… “你知道的,我在这里只会无所事事。” 可莉莎跟着玛丽一起走在草坪上,用手拨弄着旷野的花朵,脚下像是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说起来短短几年,跟玛丽说话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她们彼此之间熟悉的却像是认识了三十年,这难道就是亲情的力量么? 永忆城郊外的旷野很美,所有没被源石污染过的土地都像是点缀在大地上的宝石,有些地区更是洁净如新,但还要有很多黑色的源石死地包围着这些地方,才能显示出这些美景的可贵,泰拉利用源石几百年,也破坏了环境几百年。 长空寥廓,但总觉得双目隐隐作痛,可莉莎不禁思索,这具身体又患上了矿石病,也就是说她还得抽空“死一次”。 玛丽点点头:“本意就是想让你陪陪可锋而已,这孩子之前一直吵着要看妈妈,现在看到了却又不怎么粘人,真是奇怪。” “你要走的话,至少也要告诉他一声。” 可莉莎眉头微垂,可锋跟玛丽是她唯一留在这里的理由,不然的话,她也许会选择在完成任务后返回希之翼,跟维多利亚的朋友告别。 她说道:“我会的,我会陪他到最后一秒,说实话我也想过不回去,但这肯定是对那些战友的背叛,既然做了,就把这件事做好。” 玛丽闻言微笑不语。 “对了,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可莉莎瞥她一眼,发现玛丽好像没事人一样:“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辛克维一直在对我隐瞒解放阵线的消息?我听说他取缔了工人的报纸,关押抗议者,枪杀了一些激进的社民党议员,这显然过火了。” 玛丽说道:“那些人想要颠覆政府,这显而易见,市政府不会把这些人放到台面上来说,只会自己处理掉。” “他们相信沙米尔的共产主义学说,嗯,只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反对他了,因为皇室是第一个被平均掉的,之后就是那些富人,工厂主,手工业者和商业。” 可莉莎有点恼火,她觉得就算自己管不了这件事,也不能让一个市长胡作非为,怒斥道:“这不是他说了算的。” “解放阵线的人也有申辩权,而不是被以一个傲慢的态度随便处死,就因为他们处在一个不同的立场上。” 玛丽耸耸肩,事实上如此,市议会及许多人都不希望看到解放阵线得势。 就如同曾经的许多大贵族恐惧可莉莎得势,那些资助市议会的大人物也同样恐惧解放阵线的崛起,特别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某种时尚,沙米尔的许多著作都在坊间和黑市流传。 “如果能和解放阵线谈判,那当然不错,不过他们的诉求让人没法妥协,这些人要是入主政府,那可真是大变样了。”玛丽说。 “我想,你要跟市长说一下。”可莉莎想了想,她悲哀的发现,第二帝国塑造的东西也不免出现了她讨厌的那类东西,而且自己一手缔造了这些。 “我会的。”玛丽抿嘴说,她其实反对参与这类事件,皇室参与政治已经没什么好处了。 稍晚,可莉莎陪着可锋度过了难眠的夜晚,她想要了解自己孩子这几年的成长,结果却发现玛丽的教育颇为失败,堂堂帝国的继承人到现在为止只学会了怎么上树掏鸟窝,这不得不说也算一种不学无术的天赋异禀。 “古德猫宁~!”揉着他的脸蛋,可莉莎盯着可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古德猫宁怎么写?” “m……mo……”可锋有些诧异,含糊不清的拼了几个字母。 可莉莎:“……” “指望玛丽我真是昏了头,明天给你找个老师吧。”她无奈的说。 可锋没理解这些,只是隐隐感觉母亲似乎有点失望,指望四岁小孩理解学习的重要性实在是难为他了,皇室能享受最精英的教育,这点毋庸置疑。 可莉莎在睡觉的时候搂住了他,于是可锋记事以来第一个有温度的夜晚,终于在母亲的陪伴中度过了,这一晚过得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