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闹的陨石爆炸声中,天上飞船愈来愈近。 那艘飞船孤零零地穿过一个厚厚的云层,悬浮在航天港上空,狂风把飞船刮得摇来晃去。船底的反向推进器喷着蓝色的火焰。那火焰是用于缓冲地球重力,让船缓缓降落。 终于,飞船停泊在港内。豪武看清了:这是一艘由民用客机改装的小型太空摆渡商务飞船,它长约十多米,机翼不大,船身呈银灰色,舱门就在一侧船舷上。 豪武奔向小飞船旁停下,站着。 猛烈的风吼叫着一阵又一阵地刮来,扑奔到他的脸上,向他送来了被陨石炸出的灰尘。那灰尘有着浓浓的苦涩味。 终于,小飞船的舱门打开了。在舱门与地面之间,飞船的自动装置放出一个宽度不到一米、令人揪心的舷梯。 飞船驾船员出来了。他,四十多岁,一头乱篷篷的黑发,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胸膛壮实得像铁皮包似的。他打着光背,光着脚,左顾右盼,四下张望。 当见到豪武站在飞船附近时,他竟然用不满的语调嘶哑地喊:“当兵的,别站在这,免得招来外星战机。” 听了这话,豪武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他紧握着拳头,奋力一跃,上了舷梯,登上飞船,一把抓住飞船驾船员的手臂,气势汹汹地大喝道:“你刚才说啥?” 飞船驾船员见对方来凶的,吓得魂不附体,他恐被所伤,便低声下气地说:“没说啥!没说啥!” 豪武厉声说:“老子扛枪卖命,保卫你们,你竟敢出此恶语!要是没有当兵的,外星人早闯到你家去了。” “那是,那是。”飞船驾船员唯唯诺诺地说。 他那条随便包在腰间的黑色大马裤,跟着风飘着,“悉索悉索”地响,那样子仿佛是发抖的双腿使然。 颤抖中,他偷偷瞅着眼前的军人—— 这位军人的武装带紧紧地贴在军服上,带头扣在腰间的宽皮带里,左肩右胯背着一个棕色的皮枪套,枪套里插着一支漂亮的电磁手枪,这种装束显示出英武和不可忽视。 见飞船驾船员老实了,豪武这才放手,但他并不下飞船,而是站在舱门旁翘首朝天空望。军帽下压他乌黑的头发,帽檐阴影淡淡地覆盖饱满的前额,却遮不住那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又圆又大,明亮而坚定。 飞船驾船员畏畏缩缩地转过头,朝乘客喊: “到地球了,下船!” 顿时,躲在船舱里的乘客毫无秩序地涌到梯子上,既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 飞船驾船员不停地喊:“不要挤,按顺序下船。” 那十几名乘客都是从金星来的,他们对即将来临的战争心惊胆战,一个个恨不得长上翅膀下船,哪顾得上秩序? 好不容易让乘客安全下地完毕,飞船驾船员半躺在舱门旁,背靠着一捆脏衣服,翘起脚,他的一只大脚板架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面摇着,分明是一副无赖的做派。 此时,豪武有求于人,能有什么办法?本着“与人为善”的思路,他主动走近飞船驾船员,央求说:“师傅,眼下外星人正要进攻月球,军情紧急,我急着回月球,可是……” 豪武的话未说完,飞船驾船员便向豪武投去不屑的目光,他把脚和头并用,一起大幅度地摇,摇得像两个拨浪鼓,那举止神态,显出几分得意。 刁难一番后,他急匆匆地说: “不行,不行,那水星附近,外星人有很多战机、舰艇,他们时不时地往地月航线上打炮、扔陨石,我的飞船一开出去,他们只要往我船上打个炮,扔个石头,咱们往哪里跑?” 飞船驾船员死活不肯出航,一副耍赖的嘴脸。 豪武真想把这不明事理的飞船驾船员的脑袋砸破,但是,军纪又不允许他那么做。他心中怏怏不快,却又万般无奈,只好不情愿地迈开脚步,去寻找其它飞船。 没有飞船,他是过不了38万公里的地月空间的。他在宽广的太空飞船航天港上焦急地走着,双眼不停扫瞄,捕捉目标。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找到飞船。 可是,这里哪有他所需要的飞船呢? 他在太空飞船航天港上行走了很久,边走边仔细环视宽阔又孤寂的停船坪,可是,他一无所获,除了刚才遇到的那艘不出航的飞船外,他仍见不到其它飞船。 正因为没了飞船,港口工作人员少了许多赶鸟的工作。港口内竟然有几只鸟贴着地面低飞觅食。看着这一切,豪武无法制止焦急的情绪,心急得像被猴爪抓着一样难受。 他仰天一望,看到从天空上疾驰而过的是诡谲多变的灰色云片,而不是他心中所盼的飞船。于是,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奇怪!飞船都停到哪里去?” 无助之际,他仍具备军人应有的勇气和斗志,两条手臂有力地摆动着,两只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掌总是停留在同一高度上,脚上的步速和步幅都基本一致。 这是一种长期经受军旅队列生活锻炼、训练有素的可靠标志。然而,这种素质仍不能帮他找到船。他只好又想到那只不出航的飞船。他无可奈何地转身回望。 唉,那艘飞船还直挺挺地躺在港内的不远处。 他朝原先遇到的那艘飞船折回,想再去求那个飞船驾船员,但是,他与飞船驾船员已经较量一次,凡是头脑清醒的人,谁都不难想象他再去求的结果。 想到这,他简直郁闷死了。 当他来到那艘飞船旁,天上刮来一阵阵劲风。他硬着头皮向飞船驾船员拱手道:“还是有劳师傅……” 他低头等待驾船员的答复,等待一种渺茫的希望到来! 但是,客气和礼貌的语言在这时显得多么无用!飞船驾船员仍然躺着,翘着个二郎腿,抖来抖去,他身上的骨头清晰地露出,两只小而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不行,不行……” 飞船驾船员那一副“天塌了,与我何干”的德性,让豪武又急又气又没办法。豪武失望地再次环视四周。 整个太空飞船航天港灰暗、空旷、破碎。 唉!世间的人总要别人理解自己,要别人跟自己产生共情,这是多么难的事哟!瞧!抵御外敌这么重大的事,涉及到所有地球人的利益,就有人如此麻木,何况其它事呢? 豪武百感交集,心中琢磨着: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