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救与逃的选项无数次闪过。　　 李朗狠咬牙关，内心无比煎熬。　　 “快跑，别管我…啊！”　　 周铁的惨叫声回荡在黑暗中。　　 “通通通…！”　　 他还有救，我不能走。　　 李朗痛恨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可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早已深深埋扎心底。　　 他毅然转身朝周铁的方向跑去。　　 赶到近点处，李朗打光枪中的子弹，击毙剩余的两只丧尸，把周铁从尸体堆下面拉起来。　　 然而丧尸也彻底将他们的退路封死，从左侧、正前方、后方包抄过来。　　 李朗搀起受伤严重的周铁，往右侧的消防门边打边撤。　　 进入消防通道，李朗奋力甩上门，周铁则再也支撑不住，仰面躺在楼梯上剧烈咳嗽。　　 赶来的丧尸轮流撞击门板，使锁芯“咔咔”作响。　　 李朗见状心急如焚，蹲下身摇晃周铁的身体，语速飞快地问：　　 “喂，你怎么样？说话啊！”　　 周铁浑身布满血淋淋的咬伤，几乎变成一个血人，他慢慢挪开捂住脖子的右手，露出一道咕嘟嘟冒血的豁口。　　 “该、该死，咳咳咳…脚下没注意，被这群……这群畜生抓住了鞋子…咳咳。”　　 李朗惊的浑身打颤，赶紧把他的手按回原位，着急忙慌的去解外衣拉链，吼道：　　 “坚持住，坚持住！”　　 他扯掉一大条裹伤的纱布，将其按在周铁脖子处，又从包中掏出仅剩的小半瓶酒精，手忙脚乱地倒向伤口。　　 “别睡，千万别睡，撑住！”　　 李朗完全乱了阵脚，也不知道这样处理对不对，思维混乱不堪。　　 周铁不停咳嗽，身旁阶梯淌满他的血液，墙壁表面也全是他喷出的血。　　 “没…没用的，咳咳…快走，这扇门撑不久，我替你垫后。”　　 “不要说话，我背你！”　　 李朗又急又恼，忍不住一通咆哮。　　 他抓起周铁的一条手臂，转过身把他背起来，奈何身上各种东西加在一块太重，再加之对方的各种装备，所以连一步都难以挪动。　　 周铁合拢眼皮，语气无奈道：　　 “放开我，离开这座城市吧。”　　 李朗怒喝一声，急切地想要迈开步子，腿脚却不听使唤，最终和周铁一并栽倒。　　 经过现实的洗礼，他变得冷静下来，手撑阶梯爬起，静静地凝视周铁。　　 周铁已然进入生命倒计时，气息越发微弱，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右手，握住李朗的左臂。　　 “我的伤，就算登上飞机，也没救咳咳…你就把我…放在这吧。”　　 李朗沉默地低下头，内心无比痛苦和纠结，恨自己的能力不足。　　 周铁轻叹一声，神情释然。　　 “我曾经见过许多人，他们贪生怕死咳咳…自以为是，把他人的善良和奉献看作是愚蠢，认为只有保持自私和冷漠才是活下去的法宝。”　　 “虽然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我喜欢一种人，像你这种重情重义的人咳咳…可你要学会取舍，才能走的更远。”　　 “这世上的道路有许多条，你选择的路注定旅途艰险。你的能力很优秀，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领导者。”　　 “作为领导者，你要承担的比别人更多。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生死咳咳……你不能被情感完全左右，但也绝不能丢失那份人性，就像在黑暗中行走，你既要举着火把照亮前方，也要小心火把烧伤身边的人。”　　 消防门濒临崩溃的边缘，门外丧尸饥饿的嘶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铁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和丧尸的疯狂形成一种绝望反差。　　 “拿起武器和药…去找你的女孩吧，他们需要你，祖国需要你。”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的语气豁然明朗。　　 “同志，我很荣幸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李朗握紧双拳，转身面朝向上的楼梯，嗓音颤抖道：　　 “我也很荣幸能协助你们。”　　 “咣！”　　 门板发出一声巨响，十几只丧尸涌进楼梯间。　　 李朗不再犹豫，不顾一切地向上狂奔，带着希望和寄托，带着期许和信念。　　 推开楼道尽头的门，李朗看见一道刺眼的阳光，如金色利剑般刺破所有黑暗，洒向他满是汗水与血污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中国第一高楼，上海中心大厦的最高层，第一百二十七层。　　 东侧玻璃幕墙的外面，有一架悬空的铁制逃生梯，由军方临时安装，用以通往大厦冠部。　　 李朗迅速换好手枪弹匣，回身击毙一只刚从楼道中窜出的丧尸，跑向逃生梯。　　 穿过玻璃幕墙的正方形缺口，站在逃生梯的平台，风声于耳边呼啸而过。　　 他的头发在风中狂舞，衣服和装备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李朗紧紧抓住逃生梯的扶手，顺着梯子一路往上攀爬，狂风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从这摇摇欲坠的梯子上方吹下深渊。　　 终于，他踏足呈螺旋形抬升的塔冠，至身云层的上方，这里的风更加猛烈，几乎让人无法站立。　　 空心塔冠的底部是一座蓄水池，水量接近溢出。　　 直升机则悬停在螺旋塔冠的最高点，陈子沐从机舱探出头来，张嘴大喊着什么。　　 李朗迎着风朝直升机跑去，脚底是格状金属栏板铺成的路，两边是可供维护塔行驶的轨道。　　 整座上海的市景一览无遗。　　 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尤如森林，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和阳光，呈现出湛蓝的天空色。　　 黄浦江奔腾不息地横穿市区，南浦大桥上则满是各种废弃车辆，河对岸的和平饭店，海关大厦钟楼四周布满废弃车辆，和黑压压的尸群。　　 近处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塔底有一个巨大焦黑的坑洞。　　 塔的残躯和飞机碎片散落坑中，断裂的机翼斜插进地面，机舱主体部分则断成三截，严重扭曲变形，仅剩一块焦黑的外壳。　　 背后传来丧尸的吼声。　　 “砰砰…！”　　 李朗侧身连开数十枪，射穿一只丧尸的脑袋，加快速度朝直升机跑去。　　 他的后方还有十几只紧追不舍的丧尸。　　 陈子沐伸出右臂准备接应，瞪眼吼道：　　 “快上来！”　　 正当李朗距离机舱还有不到三四米远时，直升机突然攀升，缓缓远离塔尖，似乎是担心丧尸会趁机闯进机舱。　　 李朗心脏一抽，瞬间如坠冰窟。　　 陈子沐立马注意到不对劲，当即冲向驾驶位。　　 眼见直升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李朗怒喝一声。　　 他鼓足力气抡起左臂，把药箱扔向机舱。　　 药箱在高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磅铛”一声摔进机舱。　　 接着，李朗拼尽全力冲刺，在脚掌即将离开塔尖的前一刻，纵身一跳！　　 孤注一掷，不跳则死。　　 三只丧尸跟随他一并起跳。　　 高达六百三十二米的空中，四个黑影伸直手臂，如天使般飞向直升机。　　 李朗只感觉时间很慢很慢，每一秒都无比慢长，像是有人故意放缓了时间，他甚至能听清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的身体渐渐靠近直升机，中指几乎快要碰到舱门，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冰冷的金属触感。　　 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李朗开始不可避免地向下坠落，如同一枚失去控制的炮弹，狂风如利刃般割过他的身体。　　 天边的浮云异常美丽，纯白且无暇。　　 时间彻底停滞。　　 结束了吗？　　 终究还是没逃过死亡的命运啊。　　 李朗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笑容中没有怨恨和恐惧，反倒是有些解脱。　　 人终有一死。　　 这种结局也还算好吧？　　 至少作为一名普通人，他也曾努力反抗过命运。　　 李朗眼前接连闪过同伴们的脸庞。　　 傻白鹅，你还会记得我这只大灰狼吗？　　 子沐，谢谢你送的打火机。　　 傻老外，真想陪你一起完成旅游愿望清单啊。　　 罐头，我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别怪我。　　 告别的话说完，李朗刚想闭上双眼，去陪爷爷时，眼前突然哗啦啦的出现一串绳梯。　　 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他本能地立刻伸手抓住绳梯，固定住坠落点身体，成功躲过一劫。　　 还没高兴半秒钟，脚底便传来熟悉的嘶吼声。　　 李朗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只丧尸。　　 它挂在绳梯的末尾，正左右手交替往李朗所在的中部攀爬。　　 陈子沐从机舱探出身，看清状况后兴奋地朝梁龙大喊。　　 李朗也不理会丧尸，抓紧时间往上攀，最终爬进机舱，平躺在地大口喘气。　　 “呼呼呼…”　　 罐头猛地扎进怀里，对着他的脸又舔又蹭，弄的满脸都是口水。　　 “嗷嗷呜！”　　 “哎呀，好啦好啦，别舔…”　　 陈子沐激动地大喊一声：　　 “李朗！”　　 “喊我干嘛？”　　 “妈的，老子以为你掉下去了！”　　 “差点。”　　 梁龙也是满脸欣喜，用力拍了拍李朗的肩膀。　　 “你小子真命大，看的我一身冷汗！”　　 李朗耸耸肩，很是无奈：　　 “还行，倒霉催的。”　　 他推开黏人的罐头，利索地爬起身，从背后抽出消防斧，看向仍旧挂在绳梯上的丧尸，眼神中透着冷峻与决绝。　　 “抱歉，机舱已满。”　　 李朗手起斧落，砍断两根连接绳梯的绳索，丧尸随即发出一声不甘地嘶吼，径直坠落下去。　　 见丧尸被解决，陈子沐对驾驶员喊道：　　 “我们走吧！”　　 直升机缓缓升高，螺旋桨掀起阵阵旋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绕着中心大厦盘旋一圈，直升机调转机头飞往未知的远方。　　 李朗打开银色手提箱，从中取出一管注射器，他要尽快给白芊袅注射药物。　　 拖的时间越久，治疗成功的机率恐怕就越低。　　 他捏起口服液大小的透明玻璃瓶，用针管抽出里面的溶液，握住白芊袅的小臂，将针头扎进青色的静脉，慢慢按压活塞推送液体。　　 陈子沐好奇地拿起一瓶溶液，举在眼前仔细打量。　　 “这玩意真有用吗？”　　 “周铁不会骗我们。”李朗随手扔掉用完的注射器，肯定道：“他不是那种人。”　　 陈子沐摇摇头，语气故作优柔：　　 “唉～也罢，看傻袅的造化吧。”　　 “鲁利呢？他还好吗？”　　 “好像没事，只是一直醒不来。”　　 李朗看着斜靠在座位陷入昏迷的鲁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走到舱门旁，眺望逐渐远去的高楼大厦，内心思绪万千。　　 这是一座埋藏英雄、朋友，以及他曾为之奋斗，谱写史诗故事的城市。　　 如今前路依旧是未知，他们的挑战也许还会继续。　　 永别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