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凤姐生日闹风波
嘿,大家正看着演《荆钗记》呢,宝玉和姐妹们坐一块儿。 林黛玉瞅着《男祭》这一出,就跟宝钗说:“这王十朋也太不通情理了,在哪祭不行啊,非得跑到江边去干啥!俗话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都来自一处,随便在哪舀一碗水看着哭不就得了。” 宝钗没搭腔。 宝玉回头要热酒敬凤姐儿。 原来贾母说今天跟平常不一样,一定要让凤姐好好乐一天。 她自己懒得坐席,就在里间屋里榻上歪着跟薛姨妈看戏,想吃啥就拣几样放在小几上,随便吃着说着话。 把自己两桌席面赏给那些没席面的大小丫头和应差听差的妇人等,让她们在窗外廊檐下坐着随便吃喝,不用拘束。 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地下高桌上坐着,外面几席是姑娘们坐。 贾母不时吩咐尤氏她们:“让凤丫头坐在上面,你们好好替我招待,她一年到头辛苦得很。” 尤氏答应了,又笑着回话说:“她坐不惯首席,坐在上头扭扭捏捏的,酒也不肯喝。” 贾母听了,笑着说:“你不会弄,等我亲自让她去。” 凤姐儿赶紧进来笑着说:“老祖宗别听她们的,我都喝了好几杯了。” 贾母笑着,让尤氏:“快把她拉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轮流敬她。她再不吃,我真要亲自去了。” 尤氏一听,忙笑着又把她拉出来坐下,让人拿了台盏倒上酒,笑着说:“一年到头难得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也没啥疼你的,亲自倒杯酒,乖乖在我手里喝一口。” 凤姐儿笑着说:“你要真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 尤氏笑着说:“瞧把你能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好容易今天这一遭,过了今儿,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有这样呢。趁着现在多喝点。” 凤姐儿看推不过,只好喝了两杯。 接着众姐妹也来敬酒,凤姐儿也只能每人喝一口。 赖大妈妈看贾母这么高兴,也来凑趣,领着些嬷嬷们也来敬酒。 凤姐儿也不好推脱,只得喝了两口。 鸳鸯她们也来敬,凤姐儿实在不行了,忙央求说:“好姐姐们,饶了我吧,我明天再喝。” 鸳鸯笑着说:“真的呀,我们就这么没面子?就是在太太跟前,太太还赏脸呢。平常还有点面子,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倒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我本来就不该来。不喝,我们就走。” 说着真要回去。 凤姐儿忙赶上拉住,笑着说:“好姐姐,我喝就是了。” 说着拿过酒来,满满地斟了一杯喝干。 鸳鸯这才笑着散去,然后大家又入席。 凤姐儿觉得酒劲儿上来了,心里突突直跳,想回家歇歇。 这时候耍百戏的上来了,她就跟尤氏说:“准备赏钱,我要洗洗脸去。” 尤氏点头。 凤姐儿瞅人不注意,就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 平儿留了个心眼,也赶紧跟了过来,凤姐儿就扶着她。 刚到穿廊下,就看见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在那儿站着,看见她俩来了,转身就跑。 凤姐儿起了疑心,忙叫她。 那丫头一开始装听不见,后来平儿也叫,没办法只好回来。 凤姐儿更疑心了,忙和平儿进了穿堂,把小丫头叫进来,关上槅扇。 凤姐儿坐在小院子的台阶上,让那丫头跪着,吩咐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把这没眼力见的小蹄子打烂了!” 那小丫头吓得魂都没了,哭着光磕头求饶。 凤姐儿问:“我又不是鬼,你看见我,不说规规矩矩站住,咋还往前跑?” 小丫头哭着说:“我真没看见奶奶来。我又惦记着房里没人,所以跑了。” 凤姐儿说:“房里既然没人,谁叫你来的?你就算没看见我,我和平儿在后面扯着嗓子叫了你十来声,越叫你越跑。离得又不远,你聋了啊?还跟我顶嘴!” 说着扬起手一巴掌打在脸上,那小丫头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小丫头子两边脸立马紫胀起来。 平儿忙劝:“奶奶小心手疼。” 凤姐儿接着说:“你接着打,问她跑啥。她再不说,把她嘴撕烂了。” 那小丫头一开始还嘴硬,后来听见凤姐儿说要烧红烙铁来烙嘴,才哭着说:“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儿看着奶奶,要是看见奶奶散了,就先去送信。没想到奶奶这会子就来了。” 凤姐儿听出话里有事儿,“叫你看着我干啥?难道怕我回家啊?肯定有别的原因,快告诉我,我以后疼你。你要不细说,马上拿刀子割你的肉。” 说着,回头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那丫头嘴上乱戳,吓得那丫头一边躲一边哭求说:“我告诉奶奶,可别说我说的。” 平儿在一旁劝,一边催她快说。 丫头这才说:“二爷也是刚到房里,睡了一会儿醒了,打发人来瞧瞧奶奶,说才坐席,还得好一会儿才来。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送给鲍二的老婆,让她进来。她收了东西就往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瞧着奶奶,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儿听了,气得浑身发软,忙站起来直接回家。 刚到院门,又看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前探头,一看见凤姐儿,也缩头就跑。 凤姐儿喊着名字把她喝住。 那丫头本来就机灵,看躲不过去了,干脆跑出来,笑着说:“我正想告诉奶奶呢,可巧奶奶来了。” 凤姐儿问:“告诉我啥?” 那小丫头就把二爷在家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凤姐儿啐了一口说:“你早干啥去了?这会子我看见你了,你来装好人!” 说着也扬手一下打得那丫头一个趔趄,然后轻手轻脚走到窗前。 往里一听,只听见里头有说有笑。 那妇人笑着说:“啥时候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说:“她死了,再娶一个还不是这样,能咋地?” 那妇人说:“她死了,你把平儿扶了正,估计还好点。” 贾琏说:“现在连平儿也不让我碰了。平儿一肚子委屈也不敢说。我命里咋就犯了‘夜叉星’。” 凤姐儿听了,气得浑身乱抖,又听见他俩都夸平儿,就怀疑平儿平时背地里也有怨言,这酒劲儿越发上来了,也不想那么多,回身就把平儿打了两下,一脚踢开门进去,也不管不顾,抓着鲍二家的就打。 又怕贾琏跑出去,就堵着门站着骂:“好淫妇!你偷主子汉子,还想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都嫌弃我,在外面还哄我!” 说着又把平儿打几下,打得平儿有冤没处诉,光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干这些不要脸的事儿,好好的拉上我干啥!” 说着也去撕打鲍二家的。 贾琏本来就喝多了酒,进来的时候挺高兴,没想到事儿没办好,现在看见平儿也闹起来,酒劲儿也上来了。 凤姐儿打鲍二家的,他又气又愧,不好意思说,现在看见平儿也打,就上来踢骂道:“好娼妇!你也动手打人!” 平儿气弱,忙停了手,哭着说:“你们背地里说话,为啥拉上我?” 凤姐儿看见平儿怕贾琏,更生气了,又赶上去打平儿,还非得让打鲍二家的。 平儿急了,跑出去找刀子要寻死。 外面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 这时候凤姐儿看见平儿寻死,就一头撞在贾琏怀里,叫着:“你们合起伙来害我,被我听见了,还都来吓唬我。你勒死我!” 贾琏气得从墙上拔出剑来,说:“不用寻死,我也急了,一起杀了,我偿命,大家都干净。” 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只见尤氏她们一群人来了,说:“这是咋回事儿,好好的咋就闹起来了。” 贾琏看见人来了,越发“倚酒三分醉”,耍起威风来,故意要杀凤姐儿。 凤姐儿看见人来了,就不像刚才那么泼辣了,丢下众人,哭着往贾母那边跑。 这时候戏已经散了,凤姐儿跑到贾母跟前,趴在贾母怀里,只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她们忙问咋回事儿。 凤姐儿哭着说:“我刚回家换衣裳,没想到琏二爷在家里跟人说话,我还以为有客人来了,吓得不敢进去。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是和鲍二家的媳妇商量,说我厉害,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我一气,又不敢跟他吵,就打了平儿两下,问她为啥害我。她不好意思了,就要杀我。” 贾母她们听了,都信以为真,说:“这还得了!快把那下流东西抓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贾琏拿着剑追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多人。 贾琏仗着贾母平时疼他们,连母亲婶母也不怕,就闹起来了。 邢夫人王夫人看见了,气得忙拦住骂道:“这下流种子!你反了天了,老太太在这儿呢!” 贾琏斜着眼说:“都是老太太惯的她,她才这样,连我也骂起来了!” 邢夫人气得夺下剑来,只管叫他“快出去!” 那贾琏耍赖撒泼,胡说八道。 贾母气得说:“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叫人把他老子叫来!” 贾琏听见这话,才趔趄着脚出去了,赌气也不回家,就往外书房去了。 这里邢夫人王夫人也说凤姐儿。 贾母笑着说:“啥要紧事儿!小孩子年轻,跟馋嘴猫似的,哪能保证不这样。从小大家都这么过来的。都是我的错,他多喝了两口酒,凤丫头又吃醋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贾母又说:“你放心,明天我叫他来给你赔不是。你今天别过去臊着他。” 接着又骂:“平儿那蹄子,平时我看她挺好,咋暗地里这么坏。” 尤氏她们笑着说:“平儿没啥错,是凤丫头拿她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平儿撒气。平儿委屈得啥似的,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说:“原来是这样,我说那孩子不像那种狐媚子。既然这样,可怜见的,白受他们的气。” 就叫琥珀来:“你出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她受委屈了,明天我叫凤姐儿给她赔不是。今天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许她胡闹。” 原来平儿早就被李纨拉到大观园去了。 平儿哭得说不出话来。 宝钗劝她说:“你是个明白人,平时凤丫头对你多好,今天不过是她多喝了一口酒。她不拿你出气,拿别人出气不成?别人还得笑话她喝醉了。你就这会儿委屈,平时对你的好,不都白费了?” 正说着呢,琥珀来了,说了贾母的话。 平儿觉得脸上有光了,这才慢慢好了,也不往前头去。 宝钗她们歇了一会儿,才去看贾母和凤姐儿。 宝玉就让平儿到怡红院来。 袭人忙接着,笑着说:“我本来想让你的,可大奶奶和姑娘们都让你,我就不好让了。” 平儿也笑着说“多谢”。 接着又说:“好好的从哪儿说起,无缘无故白受了一场气。” 袭人笑着说:“二奶奶平时待你好,这不过是一时气急了。” 平儿说:“二奶奶倒没啥说的,就是那淫妇欺负我,她还拿我凑趣,还有我们那糊涂爷也打我。” 说着又委屈起来,忍不住落泪。 宝玉忙劝道:“好姐姐,别伤心,我替他们两个赔不是。” 平儿笑着说:“跟你有啥关系?” 宝玉笑着说:“我们兄弟姐妹都一样。他们得罪了人,我替他们赔不是也是应该的。” 又说:“可惜这新衣裳也弄脏了,这里有你花妹妹的衣裳,为啥不换下来,拿点烧酒喷一喷,熨一熨。把头也重新梳一梳,洗洗脸。” 一面说,一面吩咐小丫头子们舀洗脸水,烧熨斗来。 平儿平时就听说宝玉专能和女孩儿们打交道,宝玉平时因为平儿是贾琏的爱妾,又是凤姐儿的心腹,所以不敢跟她太亲近,觉得不能尽心,一直觉得遗憾。 平儿今天看见他这样,心里也暗暗琢磨:果然传言不虚,想得真周到。 又看见袭人特意打开箱子,拿出两件不常穿的衣裳给她换,就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忙去洗了脸。 宝玉在一旁笑着劝道:“姐姐还该擦点脂粉,不然就像跟凤姐姐赌气似的。而且今天又是她的好日子,老太太还派人来安慰你。” 平儿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去找粉,可找不到粉。 宝玉忙走到妆台前,把一个宣窑瓷盒揭开,里面放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递给平儿。 又笑着对她说:“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做的。” 平儿倒在手掌上看,果然轻白红香,四样都好,涂在脸上也容易匀净,还能滋润肌肤,不像别的粉又青又重还涩滞。 然后看见胭脂也不是成张的,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装着一盒,像玫瑰膏子一样。 宝玉笑着说:“外面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淡。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洗干净了渣滓,配上花露蒸叠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的就够打脸颊了。 平儿照着弄,果然鲜艳异常,而且甜香满颊。 宝玉又把盆里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剪下来,给她插在鬓上。 忽然李纨打发丫头来叫她,这才忙忙地走了。 宝玉因为一直没在平儿面前尽过心,而且平儿又是个极聪明极漂亮的上等女孩儿,跟那些粗俗的人不一样,心里一直觉得遗憾。 今天是金钏儿的生日,所以一天都不开心。 没想到后来闹出这件事儿,竟然能在平儿面前稍微尽点心,也算是今天意外的快乐。 于是就歪在床上,心里美滋滋的。 又想到贾琏只知道用淫乐取悦自己,不知道疼惜女人。 又想到平儿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一个人,伺候贾琏夫妇俩。 贾琏那么俗气,凤姐儿那么厉害,她竟然能周全妥帖,今天还遭罪,想来这个人命真苦,比黛玉还惨。 想到这儿,又伤感起来,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看见袭人她们不在房里,就尽情地落了几滴伤心泪。 又起来,看见刚才的衣裳上喷的酒已经半干了,就拿熨斗熨了叠好,看见平儿的手帕子忘了拿,上面还有泪渍,又拿到脸盆里洗了晾上。 又高兴又悲伤,闷了一会儿,也往稻香村去,说了一会儿闲话,掌灯了才散。 平儿就在李纨那儿歇了一夜,凤姐儿只跟着贾母。 贾琏晚上回房,冷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人,只好胡乱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了,想起昨天的事儿,觉得很没意思,后悔得不行。 邢夫人惦记着昨天贾琏喝醉了,一大早就过来,叫贾琏到贾母这边来。 贾琏只好忍着羞愧过来,在贾母面前跪下。 贾母问他:“咋回事儿?” 贾琏忙陪着笑说:“昨天是喝了酒,惊扰了老太太,今天来领罪。” 贾母啐了一口说:“下流东西,喝了黄汤,不好好睡觉,还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平时嘴厉害,像个霸王似的,昨天吓得可怜。要不是我,你把她伤了,这会子咋办?” 贾琏一肚子委屈,不敢分辨,只认错。 贾母又说:“那凤丫头和平儿不是美人坯子吗?你还不满足!整天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为了这些淫妇打老婆,还打屋里的人,你亏还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真丢人。要是你眼里有我,你起来,我饶了你,乖乖地给你媳妇赔个不是,把她领回家,我就高兴了。不然,你就出去,我也不受你的跪。” 贾琏听这么说,又看见凤姐儿站在那儿,也没好好打扮,哭得眼睛肿着,也没擦脂粉,黄黄的脸,比平常更觉得可怜可爱。想着:“不如赔个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能讨老太太喜欢。”想完,就笑着说:“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这样更把她惯坏了。” 贾母笑着说:“胡说!我知道她最懂礼,不会冲撞人。她以后要是得罪了你,我自然给你做主,让你降伏她。” 贾琏听说,赶紧爬起来,给凤姐儿作了个揖,笑着说:“原来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了我吧。”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贾母笑着说:“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 说着,又命人去把平儿叫来,让凤姐儿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 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赶上前来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外,还替你奶奶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引得贾母笑了,凤姐儿也笑了。 贾母又命凤姐儿来安慰他。 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气,是我该死。” 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喝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为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反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 平儿道:“我伏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是昨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淫妇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滴下泪来了。 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事,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 三个人从新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头。 老嬷嬷答应了,送他三人回去。 至房中,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那淫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日子?”说着,又哭了。 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今儿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难道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 说的凤姐儿无言可对,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 贾琏也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没法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来回说:“鲍二媳妇吊死了。” 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 凤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时,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鲍二媳妇吊死了,他娘家的亲戚要告呢。” 凤姐儿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 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了他们,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 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震吓他,只管让他告去。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 林之孝家的正在为难,见贾琏和他使眼色儿,心下明白,便出来等着。 贾琏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样。” 凤姐儿道:“不许给他钱。” 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 贾琏生恐有变,又命人去和王子腾说,将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几名来,帮着办丧事。 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 又梯己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 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不在话下。 里面凤姐心中虽不安,面上只管佯不理论,因房中无人,便拉平儿笑道:“我昨儿灌丧了酒了,你别愤怨,打了那里,让我瞧瞧。” 平儿道:“也没打重。” 只听得说,奶奶姑娘都进来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