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怡红夜宴众女欢
话说宝玉回到房中洗手,就跟袭人商量:“晚上喝酒取乐,可别太拘束了。现在吃啥,早点告诉他们去准备。”袭人笑着说:“你就放心吧。我和晴雯、麝月、秋纹四个人,每人出五钱银子,总共是二两。芳官、碧痕、小燕、四儿四个人呢,每人三钱银子,她们有请假的就不算了,一共是三两二钱银子。这钱早就交给柳嫂子了,让她预备四十碟果子。我还和平儿说了,已经抬了一坛上好的绍兴酒藏在那边了。我们八个人就单为给你过生日呢。”宝玉一听,高兴得赶忙说:“她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呀,不该让她们出才对。”晴雯在旁边说:“她们没钱,难道我们就有钱啦?这可都是大家的心意。哪怕是偷来的呢,你只管领了这份情就是了。”宝玉听了,笑着说:“你说得对。”袭人也笑着说:“你呀,一天不被她两句硬话噎着,就过不去似的。”晴雯也笑着回嘴:“你现在也学坏了,专门挑事儿。”说完,大家都笑了。宝玉就说:“去把院门关上吧。”袭人笑着说:“怪不得别人说你是‘无事忙’呢。这会子关了门,别人肯定会起疑的,还不如再等一会儿。”宝玉点了点头,又说:“我出去走走,四儿你去舀水,小燕跟我来。”说完,就走到外边去了。见周围没人,宝玉就问小燕五儿的事儿。小燕说:“我刚告诉柳嫂子了,她可高兴了。只是五儿那天晚上受了委屈,心里烦恼,回家又气病了,现在来不了。只能等她病好了。”宝玉听了,忍不住后悔地长叹一声,又问:“这件事袭人知道不知道?”小燕说:“我没告诉她,也不知道芳官有没有说呢。”宝玉说:“我可没告诉过芳官,也罢,等我告诉她吧。”说完,又走进屋里,故意装作洗手的样子。 这时候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就听到院门前有一群人进来了。大家隔着窗户悄悄往外看,果然看到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的女人走过来了,最前头有一个人提着个大灯笼。晴雯悄悄笑着说:“她们是来查上夜的人了。这一出去,咱们就能关门了。”只见怡红院凡是上夜的人都迎了出去,林之孝家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吩咐道:“可别耍钱喝酒,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要是让我知道了,可不会轻饶的。”众人都笑着说:“哪有那么大胆子的人呀。”林之孝家的又问:“宝二爷睡下了没有?”众人都回答说不知道。袭人赶忙推了推宝玉。宝玉趿拉着鞋,就迎了出去,笑着说:“我还没睡呢。妈妈进来歇歇吧。”又喊着:“袭人,快倒茶来。”林之孝家的赶忙进来,笑着说:“还没睡呀?如今天长了夜短了,应该早点睡,明天才能起得早。不然明天起晚了,别人笑话不说你是个读书上学的公子,倒像是那些挑脚汉了。”说完,自己也笑了。宝玉忙笑着说:“妈妈说得对。我每天都睡得早,只是妈妈每天进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已经睡了。今天因为吃了面,怕积食,所以多玩一会儿。”林之孝家的又朝着袭人等人笑着说:“应该沏些普洱茶喝。”袭人、晴雯两个人赶忙笑着说:“已经沏了一铫子女儿茶,都喝过两碗了。大娘也尝一碗吧,都是现成的。”说着,晴雯就倒了一碗。林之孝家的又笑着说:“这段时间我听二爷嘴里说的话都变了,对着这几位大姑娘们竟然直接叫名字了。虽然在这屋里,可毕竟都是老太太、太太的人,说话还是该尊重些才是。要是偶尔叫一声还说得过去,要是一直这么叫,就怕以后兄弟侄儿们跟着学,那可就惹人笑话了,说这家子的人眼里没有长辈。”宝玉笑着说:“妈妈说得对。我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袭人、晴雯都笑着说:“可别委屈了他。直到现在呢,他嘴里姐姐可没停过。不过玩闹的时候叫一声半声名字,要是当着外人,还和以前一样呢。”林之孝家的笑着说:“这才好呢,这才是读过书、懂礼数的。自己越谦逊就越显得尊重。别说是三五代的老人,就是现在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哪怕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也轻易不能伤着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该有的行事作风。”说完,喝了茶,就说:“请安歇吧,我们走了。”宝玉还说:“再歇歇吧。”可是林之孝家的已经带着众人,又去别的地方检查去了。 这边晴雯等人赶忙让人关了门,进来笑着说:“这位奶奶在别处喝了一杯茶,就跑这儿来唠唠叨叨的,还把我们数落了一顿才走。”麝月笑着说:“她也没什么坏心,少不了要经常提醒我们一下。这也是防止我们出大差错的意思。”说着,一面就开始摆放酒果。袭人道:“不用围桌子了,咱们把那张花梨圆炕桌子放在炕上坐,又宽敞又方便。”大家听了,就真的把桌子抬过来了。麝月和四儿到那边去搬果子,用两个大茶盘搬了四五次才搬完。两个老婆子蹲在外面火盆旁边筛酒。宝玉说:“天热,咱们都把大衣裳脱了才好。”众人都笑着说:“你要脱你脱,我们还要轮流安席呢。”宝玉笑着说:“这一安席啊,就得安到五更天了。你们也知道我最怕这些俗套子,在外人面前没办法才做的,这会子还来为难我就不好了。”众人听了,都说:“就依你。”于是大家先不上座,忙着卸妆宽衣。 不一会儿,把正装都脱了,头上就随便挽了个纂儿,身上都穿着长裙短袄。宝玉只穿着一件大红棉纱小袄子,下面是绿绫弹墨袷裤,裤脚还散着,靠着一个用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头,和芳官两个人先划起拳来。当时芳官嘴里直嚷着热,只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酡纟式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裤腿也散着。头上眉额那儿编着一圈小辫儿,最后都归到头顶心,结成一根鹅卵粗细的总辫,拖在脑后。右耳眼儿里只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左耳上戴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这么一打扮,显得脸就像满月一样白,眼睛像秋水一样清澈。引得众人笑着说:“他们两个就像是双生的兄弟俩似的。”袭人等人一个一个地斟了酒,说:“先等等再划拳,虽然不安席了,但是每人也得在我们手里吃一口酒。”于是袭人先端起酒杯,在唇上抿了一口,其余的人依次这样做了,然后大家才围坐在一起。小燕和四儿因为炕沿坐不下,就端了两张椅子,放在靠近炕的地方坐下。那四十个碟子,都是一色的白粉定窑的,只有小茶碟那么大,里面装着山南海北、中原外国的,不管是干的、鲜的,水里的、陆地上的,天下所有的酒馔果菜都有。宝玉就说:“咱们也应该行个酒令才好。”袭人道:“斯文点的才好,别大呼小叫的,让别人听见了。再说我们又不识字,那些文绉绉的可不行。”麝月笑着说:“拿骰子咱们玩抢红吧。”宝玉说:“没趣,不好玩。咱们玩占花名儿的吧。”晴雯笑着说:“这可是我早就想玩的玩意儿了。”袭人道:“这个玩意儿虽然好,但是人少了就没趣了。”小燕笑着说:“要我说啊,咱们悄悄地把宝姑娘和林姑娘请来玩一会儿,玩到二更天再睡也不迟。”袭人道:“又要开门又要大声招呼的,要是碰到巡夜的问起来怎么办?”宝玉说:“怕什么,咱们三姑娘也喝酒呢,再把她也请一声才好。还有琴姑娘。”众人都说:“琴姑娘就算了吧,她在大奶奶屋里,要是折腾起来就闹大了。”宝玉说:“怕什么,你们就赶紧去请吧。”小燕和四儿等不及听完,两个人就赶忙让人开了门,分头去请人了。 晴雯、麝月、袭人三个人又说:“她们两个去请,就怕宝姑娘和林姑娘不肯来,还得我们去请,死活把她们拉来才行。”于是袭人、晴雯赶忙又让老婆子打个灯笼,两个人也去请人了。果然,宝钗说夜深了,黛玉说身体不舒服,她俩再三央求说:“好歹给我们一点面子,稍微坐一会儿就走。”探春听了却很高兴。心里想:“不请李纨的话,要是被她知道了可不好。”就吩咐翠墨跟着小燕也再三去请李纨和宝琴两个人,最后人都到齐了,先后都来到了怡红院。袭人又死活拉着香菱来了。炕上又并了一张桌子,这才都坐得下。 宝玉赶忙说:“林妹妹怕冷,到这边靠着板壁坐吧。”又拿了个靠背给她垫着。袭人等人都端了椅子在炕沿下陪着。黛玉却离桌子远远的,靠着靠背,笑着对宝钗、李纨、探春等人说:“你们天天说别人夜里聚在一起喝酒赌博,今天我们自己也这样了,以后还怎么说别人呀。”李纨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一年当中也就是生日或者过节的时候这样玩一下,又不是天天夜里都这样,这也没什么好怕的。”说着,晴雯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过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中间。又取过骰子来,放在盒子里摇了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数到宝钗。宝钗就笑着说:“我先来抓,不知道能抓到个什么呢。”说着,把签筒摇了摇,伸手抽出一根签。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写着“艳冠群芳”四个字,下面还有一句镌着小字的唐诗,写的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还注着:“在席的人都要一起敬一杯酒,这是群芳之首,然后可以随意指定一个人,不管是说诗词还是开玩笑,说一个来劝酒。”众人看了,都笑着说:“真巧啊,你也最配牡丹花了。”说着,大家一起敬了一杯酒。宝钗喝完酒,就笑着说:“芳官唱一支曲子给我们听吧。”芳官说:“既然这样,大家先把自己面前的酒喝了,我再唱好听的。”于是大家先喝酒。芳官就唱道:“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说:“快别唱这个了。这会子可不用你来祝寿,挑你唱得最好的来唱。”芳官只好细细地唱了一支《赏花时》: 翠凤毛翎紥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 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 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 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 留恨碧桃花。刚唱完。宝玉就一直拿着那根签,嘴里颠来倒去地念着“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睛看着芳官,也不说话。湘云赶忙一把夺过签,扔给了宝钗。宝钗又掷了一个十六点,数到探春。探春笑着说:“我还不知道能拿到个什么呢。”伸手抽出一根签来,自己一看,就扔到地上,脸红红的,笑着说:“这东西不好,不该玩这个酒令的。这本来是外面男人们玩的酒令,上面有好多乱七八糟的话。”众人都不明白,袭人等人赶忙把签捡起来,大家一看,上面画着一枝杏花,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个字,诗是这样的: 日边红杏倚云栽。注解说:“拿到这个签的人,一定会得到一个好夫婿,大家一起恭贺一杯,然后一起喝一杯。”众人都笑着说:“我就说是什么呢。这个签本来就是闺阁中玩乐用的,除了这两三根有这种话的签,也没有别的杂话,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家已经有一个王妃了,难道你也要做王妃不成?大喜,大喜啊。”说着,大家都来敬酒。探春哪里肯喝,可是被史湘云、香菱、李纨等三四个人死拉硬拽地灌了下去。探春只要求换一个酒令,众人怎么也不肯答应。湘云拉着她的手强行掷了个十九点出来,就轮到李氏抽签了。李氏摇了摇签筒,抽出一根签一看,笑着说:“好极了。你们看看,这玩意儿还真有点意思。”众人看那签上,画着一枝老梅,写着“霜晓寒姿”四个字,另一面的旧诗是: 竹篱茅舍自甘心。注解说:“自己喝一杯,下家掷骰子。”李纨笑着说:“真有趣,你们掷骰子吧。我就自己喝一杯,不管你们玩得怎么样了。”说完,就喝酒,然后把骰子递给黛玉。黛玉一掷,是个十八点,就轮到湘云抽签了。湘云笑着,挽起袖子伸手抽出一根签来。大家一看,一面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个字,那面的诗是: 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笑着说:“‘夜深’这两个字,改成‘石凉’两个字就更好了。”众人就知道她是在打趣白天湘云醉卧的事儿,都笑了。湘云笑着指了指那自行船给黛玉看,又说:“你快坐上那船回家去吧,别再多话了。”众人都笑了。再看签上的注解:“既然是‘香梦沉酣’,抽到这个签的人不方便喝酒,只让上下两家各喝一杯就好。”湘云拍手笑着说:“阿弥陀佛,真是个好签!”恰好黛玉是上家,宝玉是下家。两个人斟了两杯酒,只好要喝。宝玉先喝了半杯,趁人不注意,递给芳官,芳官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了。黛玉只管和别人说话,把自己那杯酒全都倒在漱盂里了。湘云就拿起骰子一掷,是个九点,数过去就轮到麝月了。麝月就抽出一根签来。大家一看,签面上画着一枝荼コ花,题着“韶华胜极”四个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是这样的: 开到荼蘼花事了。注解说:“在席的每个人都喝三杯酒,为春天送行。”麝月就问这是什么意思,宝玉皱着眉头赶忙把签藏起来说:“咱们先喝酒吧。”说着,大家就吃了三口酒,权当是三杯了。麝月又掷了个十九点,轮到香菱了。香菱就抽出一根并蒂花的签,题着“联春绕瑞”,那面写着一句诗: 连理枝头花正开。注解说:“大家一起敬抽到签的人三杯酒,然后大家再陪饮一杯。”香菱又掷了个六点,就轮到黛玉抽签了。黛玉默默地想:“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签能被我抽到才好呢。”一面伸手取了一根签,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个字,那面有一句旧诗: 莫怨东风当自嗟。注解说:“自己喝一杯,牡丹陪饮一杯。”众人笑着说:“这个好极了。除了她,别人可配不上芙蓉。”黛玉自己也笑了。于是喝了酒,就掷了个二十点,轮到袭人抽签了。袭人就伸手取了一支签出来,却是一枝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个字,那一面的旧诗写着: 桃红又是一年春。注解说:“杏花陪饮一盏酒,在座中和她同岁的陪饮一盏酒,同生辰的陪饮一盏酒,同姓的陪饮一盏酒。”众人笑着说:“这一回可热闹有趣了。”大家算来算去,香菱、晴雯、宝钗三个人都和她同岁,黛玉和她同生辰,只是没有同姓的。芳官赶忙说:“我也姓花,我也陪她喝一杯。”于是大家都斟了酒,黛玉就朝着探春笑着说:“命中注定要招个好夫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探春笑着说:“这是个什么呀,大嫂子快给她一下子。”李纨笑着说:“人家没得到好夫婿还要挨打,我可不忍心。”说得众人都笑了。 袭人才要掷骰子呢,就听到有人敲门。老婆子赶忙出去问,原来是薛姨妈打发人来接黛玉的。众人就问现在几更了,那人回答说:“二更以后了,钟已经打过十一下了。”宝玉还不相信,拿过表来瞧了一瞧,果真是子初初刻十分了。黛玉便起身说:“我可撑不住了,回去还要吃药呢。”众人都说:“也都该散了。”袭人、宝玉等还想留着众人。李纨、宝钗等都说:“夜太深了不合适,今天这已经是破例了。”袭人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说着,晴雯等已经把酒杯都斟满了,每人吃了一杯,就都让人点灯。袭人等一直送到沁芳亭河那边才回来。 关了门之后,大家又开始行起令来。袭人等又用大钟斟了几杯酒,用盘子装了各种各样的果菜给地下的老嬷嬷们吃。大家都有了三分酒意后,就开始猜拳,赢的人唱小曲儿。那天到了四更时分,老嬷嬷们明里吃着,暗里还偷拿,结果酒坛里的酒都喝光了,众人听了都很惊讶,这才收拾洗漱睡觉。芳官喝得两腮像胭脂一样红,眉梢眼角更添了许多韵味,身子软绵绵的,就睡在袭人身上,还说:“好姐姐,心跳得厉害呢。”袭人笑着说:“谁让你一个劲儿地猛灌呢。”小燕和四儿也熬不住了,早早就睡了。晴雯还在那儿喊呢。宝玉说:“别叫了,咱们就随便歇一歇吧。”自己便枕着那红香枕,身子一歪,也睡着了。袭人见芳官醉得厉害,怕她吐酒弄脏了地方,只得轻轻起来,把芳官扶到宝玉身边,让她睡下。自己则在对面的榻上躺下了。 大家这一觉睡得香甜,啥都不知道了。等到天亮的时候,袭人睁眼一看,只见天色明亮,赶忙说:“可迟了。”又朝对面床上看了一眼,只见芳官头枕着炕沿,还没睡醒呢,连忙起来叫她。宝玉也翻身醒来,笑着说:“可迟了!”又推芳官起身。那芳官坐起来,还发怔地揉着眼睛。袭人笑着说:“不害羞,你喝醉了,怎么也不挑个地方就乱躺呢。”芳官听了,瞧了瞧周围,才知道自己和宝玉同榻而睡,忙笑着下地来说:“我怎么喝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宝玉笑着说:“我竟然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给你脸上抹些黑墨了。”说着,丫头进来伺候梳洗。宝玉笑着说:“昨天玩得真尽兴,今天晚上我还席。”袭人笑着说:“罢了罢了,今天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闲话了。”宝玉说:“怕什么,不过才两次罢了。咱们也算是能喝酒的了,那一坛子酒,怎么就喝光了呢。真有趣,偏又没了。”袭人笑着说:“本来就是这样才有趣。一定要尽兴了,才不会觉得乏味,昨天大家都玩得兴起了,晴雯连害羞都忘了,我记得她还唱了一个呢。”四儿笑着说:“姐姐忘了,连姐姐也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众人听了,都红了脸,两手捂着嘴笑个不停。 忽然平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说亲自来请昨天在席的人:“今天我还席,少一个人都不行。”众人赶忙让座、请喝茶。晴雯笑着说:“可惜昨天晚上没有她。”平儿忙问:“你们夜里都做什么了?”袭人便说:“不能告诉你。昨天夜里热闹极了,就连以前老太太、太太带着大家玩的时候都比不上昨天这一回。一坛酒我们都喝光了,一个个喝得连害羞都顾不上了,不知不觉地又都唱了起来。四更多天才横七竖八地打了个盹儿。”平儿笑着说:“好啊,白向我要了酒去。也不请我,还说给我听,气我呢。”晴雯说:“今天他还席,肯定会请你的,等着吧。”平儿笑着问道:“他是谁呀,谁是他?”晴雯听了,笑着追打她,说:“就你耳朵尖,听得真。”平儿笑着说:“这会子有事,不和你说了,我先去办事。一会儿再派人来请,要是有一个人不到,我可就要打上门来了。”宝玉等忙挽留,可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