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 5月,南方,白鹅城。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张金色的纱幔,轻轻地覆盖着这座古老的城市。毛毛细雨似细密的银线,悠悠地飘落在白鹅城。这座自宋代伊始便屹立于此的城市,在余晖与细雨的交织中,更显神秘与沧桑。那斑驳的城墙、幽深的街巷,无不彰显着其深厚的文化底蕴。 轻柔的雨雾宛如温柔的使者,无声地洗刷着城市白日的喧嚣与纷扰,也涤荡着这座城市深藏的灵魂。在众多的华夏城市之中,白鹅城独树一帜,她那鲜明的特色令人难以忘怀:缓慢而宁静。宛如一首舒缓的古典乐章,悠悠地奏响着岁月的旋律。 此时,天空中晚霞似火,将云朵染成了绚丽的橙红与紫红。微凉的风悄然穿梭于郊野的田间,发出细微的“呜呜”声,似是在低语着这座城市下辖村庄古老的秘密。在朦胧的暮色里,这村庄仿佛是隐匿于尘世之外的神秘之地。一间间村舍错落有致地散布着,烟囱中升腾起的袅袅炊烟,在雨雾中缓缓飘散。周围的田野一片宁静,除了那风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和虫吟,为这寂寥的傍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陈婶满脸疲惫,她的内心想着:“这一天天的下地干活,啥时候是个头哟。”正辛勤地在田间劳作着。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与毛毛细雨交融在一起,她也顾不上擦拭。叹了一口气,她继续躬下腰,忙活着她未完的农活,“唉,为了家里能过得好点,再辛苦也得熬着。” 但突然,她瞥见不远处水塘边的孩子,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嗯?那不是隔壁家的扬扬吗?这孩子咋跑水塘边上去了!”她扯着嗓子朝着水塘大喊:“扬扬!你在干嘛?快点回来!” 田间繁重的体力劳作,早已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然而眼前孩子靠近水塘的这一幕,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心头炸响,让她顿时毛骨悚然、浑身的寒毛都直立起来。“这要是栽到水里出了事,可怎么办呀!”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噗通噗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仿佛战鼓在催促着血液疯狂回流。“老天保佑,保佑这孩子千万别出事!”呼喊的同时,她踉踉跄跄地爬出田埂,毫不犹豫地撒开双腿,摇摇晃晃地朝着孩子狂奔而去。那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超出了她自己以往所能爆发的体能极限。 可刚迈出两步,这奇异的画面居然瞬间定格:陈婶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再向前挪动一寸一毫,就那么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她心中一紧,“哎呀,这是咋的啦?我得赶紧过去啊!”惊恐和担忧,让她的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的内心淹没。每一次剧烈的心跳都伴随着深深的恐惧,仿佛那是命运敲响的绝望鼓点。 就在这时,周遭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一个发着黑光的圆球,如同来自黑暗深渊的神秘访客,凌空定在水面上。那圆球跟足球一般大小,正隐隐散发着黑光,诡异而阴森,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明。水塘边站着的孩子,小小的身躯呆呆地面向它,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孩子的眼里,没有任何光彩,眼球内蒙上了一层雾,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孩子此时脑海里回响的,仿佛是……2……1……6……这神秘的数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某种邪恶的咒语,还是未知的密码? 在圆球跟孩子的头颅之间,隐约还能见到一点点微弱的,空气震荡的波纹。那波纹如脆弱的琴弦,在陈婶定格的瞬间,忽然弱了许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无情地掐灭这脆弱的波动,让其在绝望中走向消逝。这双手究竟来自何处?是大自然的神秘力量,还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存在? 很快,波纹消失了,那个圆球直挺挺的,“噗通”一声跌到了水塘边,顺着坡度滑入到深深的水塘里,慢慢沉了下去,直到被水面完全覆盖。水塘里圆球滚落的路径,随即冒出一串串诡异的气泡,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喘息。 “嗯?能动了?”一个趔趄,陈婶发现自己的身体又正常了。“我的老天爷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脸色煞白如纸。她颤抖着双腿,不顾一切地冲向孩子,双手向孩子的方向绷得笔直,仿佛在与那未知的恐惧拼命抢夺时间。 终于跑到孩子身边,她一把抱起还在水塘边发呆的孩子。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这可真是撞邪了!”她用发抖的声线,边喊边不顾一切地转身,脚步踉跄地跑着迅速远离水塘。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不安。脚下的土地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步却又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她不敢有丝毫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边跑边在心中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事,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风在耳边呼啸,雨丝抽打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奔跑着,直到远离那个充满恐惧的水塘。可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那股寒意如影随形,让她毛骨悚然。 “那是水鬼!!!以后不许再到水塘边玩了!”她一边声嘶力竭地训斥着孩子,一边紧紧抱着他发了疯似的往回跑。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极度的惊恐,嘴唇颤抖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又破碎。可孩子依旧毫无反应,软绵绵地瘫在她怀里,像个失去了意识的布娃娃。 陈婶匆匆瞥了一眼孩子那没有任何神采、呆滞发懵似的眼睛,心猛地一沉,暗暗叫苦:唉,妈呀,怎么像中邪了?这可如何是好!她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脚下的步伐愈发凌乱而急促。 “扬扬他娘,你们家孩子出事了!”陈婶紧紧搂着孩子,身体不停地颤抖,双腿仿佛不听使唤般一步一个趔趄,不顾一切地朝着孩子家里冲去。 陈婶的呼喊声远远就传到了谭娟耳里,“咣当!”手中的菜盆陡然跌落,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回荡。谭娟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恢复了些许镇定。 片刻后,她从厨房里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虽然步伐匆忙但不失沉稳,神情紧张地向屋外跑去,声音略显急切地问道:“陈婶,我们家孩子怎么了?” 陈婶慌慌张张,双手哆哆嗦嗦地把孩子递到谭娟怀里,愤怒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大声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差点就被水鬼叼走了知道不?”说完,还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满脸的惊魂未定。 谭娟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紧张和疑惑,她仔细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还算冷静地问道:“这咋回事?”孩子的眼睛已经闭上,像是睡着了。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脸,声音温和但带着焦虑:“儿子,你这是怎么啦?快醒醒!” “妈?”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有了一丁点神采,但好像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陈婶在一旁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小家伙刚才不是……”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谭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着急,眉头紧蹙,目光在孩子身上急切地来回扫视,双手不停地在孩子身上又是打量,又是轻柔地抚摸。 “我想睡觉。”孩子稚嫩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把话说完,便再次闭上了眼睛,软绵绵地躺进妈妈怀里。 谭娟一脸的迷糊,心中暗自琢磨:孩子这表现,跟以往玩累了犯困一样,不像是有什么事啊……“陈婶,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 陈婶一看这孩子,刚才还魔怔着,怎么又没事了?她不禁想起一分钟前,孩子那木讷失魂的眼神,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她定了定神,还是坚定地说道:“哎哟喂,那个水鬼啊,差点把你们家孩子给叼走了!” “啊?什么水鬼?”谭娟不解地问道,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她心里明白,村里人多多少少有点迷信,总是满口神啊鬼啊仙人啊,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正就是水鬼,我亲眼见着的。就村口那个水塘边,差点就把你们家孩子叼走了!好在我在地里看见,把它吓跑了,不然……”陈婶双手比划着,表情格外笃定,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陈婶,谢谢您啦,来来来,到屋里喝杯茶压压惊。”言罢,谭娟抱着孩子进屋,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在沙发上,然后手脚麻利地倒上温茶,满怀感激地说道:“陈婶谢谢您啦,您先喘口气,然后跟我仔细说说。” 陈婶几口把茶水喝完,平复心境后,向谭娟交代了一些细节,而陈婶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反复表示见到了水鬼叼孩子。至于水鬼长啥样,去哪儿了,她又说不上来,只说被吓跑不见了。最后陈婶只好怏怏地离开了谭娟家,路过水塘时,她仍惊魂未定,脚步变得蹑手蹑脚,躲得老远,身子还不时颤抖着向水塘的方向看上一眼。 身为人民教师的谭娟,一直信奉唯物主义,可孩子今天的表现,让她也不禁心里忐忑:怎么会突然就在外面晕了?不会真有鬼吧?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赶紧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荒唐的想法。 陈婶走后,谭娟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她决定亲自去水塘边探查一番,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解释孩子奇怪表现的线索。 夜幕下,谭娟迈着坚定却又略带迟疑的步伐走向水塘。细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她的身上。水塘边的草丛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她使用手电照射着水塘,站在水塘边,望着漆黑的平静水面,心中思绪万千。“这普通的水塘难道真有什么古怪?”她努力想要用理性去分析,却又忍不住想起陈婶描述的那恐怖一幕。 谭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水塘边的泥土,试图寻找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她的手轻轻触摸着潮湿的地面,感受着那股凉意。周围的寂静让她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天边出现了几道闪电,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谭娟拍干净手上的土,站起身来,望着这片水塘,心中的纠结更甚。“难道真的只是迷信?是陈婶小题大做了?可孩子……”她摇了摇头,带着满心的困惑缓缓离开水塘。当晚,连夜的滂沱大雨下个不停,水塘的水涨了不少,也因溪流带来的泥巴,而愈发浑浊。 ……六年后…… 小学的教师办公室里,三年一班班主任眉头紧皱,满脸无奈与不解,声音传了出来:“谭老师,你家孩子怎么总是上课不听讲,就爱发呆呢?而且他发呆时的眼神,空洞无神,就跟丢了魂似的,真让人心里发毛!” 谭娟坐在一旁,脸上露出尴尬而无奈的神情,苦笑着说道:“劳您费心了,我这孩子,从小就有点走神的毛病,还请您多担待些。” 她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心里不禁回想起当年孩子在水塘边那奇怪的经历。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她坚信唯物主义,可孩子这些年的状况又让她忍不住怀疑,难道真与那水塘边的事有关?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作为母亲的担忧又让她难以完全否定这种想法,内心陷入了纠结与矛盾之中。 ……又过了六年…… 中学时期,情况依然没有改变。教师办公室内,老师表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谭老师,您自己也是老师,应该了解孩子的心理,严思扬上课总是分神,我建议您跟他好好谈谈!他那恍惚的状态,就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实在让人担心。” 谭娟叹了口气,满脸歉意地回应道:“谢谢您对孩子的关心,我回去说说他。”她的眉头紧锁,心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水塘边的诡异场景。一方面,她所受的教育和理性思维,让她觉得这一切只是迷信和孩子自身的问题;另一方面,母爱的本能又驱使她想要寻找一切可能的原因,包括那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水塘经历。这种纠结在她心中不断撕扯,让她倍感痛苦。她也曾多次跟丈夫严格,详细探讨过这个事情,同为知识分子的丈夫,观点和自己几乎一致,只认为所谓的水鬼只不过是迷信而已。 …… 医院里,谭娟拿着医生的诊断报告,手微微颤抖,揉了揉额头,目光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忧郁症(90年代对抑郁的称呼),也就是心病。孩子年纪轻轻的,活得健健康康,也没遇着啥了不起的事情,怎么就会得这病呢? 她望着诊断报告,脑海中又闪过当年孩子在水塘边遭遇的那一幕,理智上她觉得那只是一场意外和迷信的说法,可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问: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关联?这种在唯物观和母爱担忧之间的挣扎,让她的心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满心的不解与焦虑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