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借着天光，趴在桌上画画。她的画工和小学生差不了多少，只会勾勒粗糙的线条。　　 原来她正在用火柴人记录一个简单的故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位火柴人的长相略微有点差别：左边那个的嘴巴是半圆，看起来在笑；至于另一个，嘴巴则是条平平的直线，一看就是个冷脸。　　 笑脸火柴人并非一开始就这么快乐。第一幅画里，它平躺在几个矩形构成的长条上，头顶挂着的灯泡旁边打了个大叉。火柴人的脸上还有两道虚线，表示正在哭泣。　　 旁边有朵云彩状的圈圈，圈圈里用娟秀的笔迹写着：“我好饿呀。”　　 第二幅画里，嘴巴平平的火柴人出现了。平嘴巴的身边停了辆小车，由横线和两个圆圈构成的小车。车上箱子摞得很高，吃饱了的火柴人终于笑了起来。　　 江晚正在画的是第三幅，只剩下一名火柴人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楼下的混乱场面。她尝试着修改了几次，最终认命般地搁下笔。　　 “感觉像是哪个洞窟里新发掘出的原始壁画。”江晚被自己的杰作逗乐了，不免自言自语起来，“只是，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呢？”　　 方淮绝对不是普通人，那道简陋的防线和丧尸拦不住他，这点江晚可以肯定。　　 他能带回来这么多食物，又潇洒地离开，完全不在乎尸群的威胁...因此，方淮至少具有“力大无穷”和“不会被丧尸攻击”两个特质。　　 江晚不禁展开了想象，她看见方淮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眼前蒙着黑色的丝巾，和许多美少女嬉戏着。他东边捞一把，西边摸一下，姑娘们娇笑着躲避，却不真正跑远。　　 玩闹累了，他便懒洋洋躺在柔软的名贵沙发上，手臂耷拉着悬在虎皮地毯上空，等待剥好外皮的葡萄，甚至还要侍者亲手喂到嘴里才肯吃...　　 江晚摇摇头，觉得这场面太炸裂了，思考起新的可能，“难道说，方淮其实有每隔几天就会失忆的设定？”　　 还不等江晚深入想象，那个人是否随身携带着记录了关于“我到底是谁”的笔记本，后门竟被轻轻拍响，青年的声音响起，“咳，我是方淮，请问可以进来吗？”　　 -------------------------------------　　 事实上，方淮是先去确认了七楼及以上几层的安全，才过来敲门的，也恰恰因此听到了江晚的最后一句话。　　 方淮心说自己没有那种突兀的设定啦...不过也因此放松了许多，看来人家是真心实意欢迎他。　　 “哈喽哈喽，好久没见了哈。”方淮模仿着印象中同学们打招呼的方式，“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江晚不知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瞎掰的烂话，生怕他问起，忙跑去开了瓶果汁，双手递给他，“有你帮忙，过得当然好啦。”　　 “谢谢...啊啊还有，这是给你带的。”方淮手忙脚乱地接过果汁，分出几个纸袋交到江晚手里，“试试看能不能穿，如果尺码不对，我可以帮你去换。”　　 纸袋里都是衣物，作为《女士审美》的忠实读者，他在穿搭方面颇有几分心得，虽然是第一次为同龄的女孩挑选服饰，也丝毫不露怯。　　 “好漂亮的裙子！”江晚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把裙子贴在自己身前，边借着窗户的反射观察镜中的自己，边浅笑着问方淮好不好看。　　 听到他也说好看，江晚迫不及待地去了洗手间，回来时已经换好了露肩的白裙，脑袋上戴着顶渔夫帽。她在方淮面前转了一圈，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方淮自然是不会扫兴，倒不如说别人喜欢他的礼物，他也暗自开心，便点头道，“蛮不错的，简直就是海边的阿佛洛狄忒。”　　 “嘿嘿。”听他这么说，江晚反而有点害羞了。　　 她把方淮带来的几套衣服全都试了一遍，复古的水洗七分牛仔裤，宽松的衬衣外套，竖条纹法式连衣裙...不得不说，江晚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穿上不同的衣服，连本人的气质也随之千变万化。　　 她时而是清冷冷的白月光，时而是共游音乐节的迷人学姐，时而是迷糊的娇憨学妹...时值末世，有干净的衣物能够替换已经很难得，更别提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了。　　 眼见气氛融洽，方淮觉得这是个顶好的机会，当他酝酿着铺垫的话语时，江晚却主动开了口。　　 “这次你能待多久呀？”她不太好意思地讲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多陪我几天...”　　 江晚慢慢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来为了防备意外情况的发生，她除了去洗手间就一直待在这教室里，哪儿都没敢去。　　 方淮给她留下了充沛的物资，江晚的生活比原先好过了无数倍，至少不会饿得眼冒金星，也不用担心被队友的智熄操作坑害。不过，独处也有相应的弊端，很明显的一条就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感。　　 最初的时候，这种感受还不算强烈，吃点好的，再看看小说，一天也就混过去了。但是随着时间的逐渐拉长，孤独感便逐渐占据了上风。　　 末世之前，这种情绪是很容易消解的：和熟人谈心，无论是朋友还是老师，线下还是打字都没问题，而就算没有朋友，也可以在各种评论区畅所欲言，总归有个说话的地方。　　 而现在，江晚睁开眼就是同一片惨白的天花板，耳畔就只有丧尸低沉或尖锐的嘶吼，有时她午睡得久一点，醒来时发现窗外日头西沉，而早已失去信号的手机不会收到任何消息，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活人...这种时候最是难捱。　　 江晚还说可以把躺椅让给他，自己把几张桌子拼起来就行了。她似乎是要把这些天憋着的话一口气全讲出来，方淮却站起了身，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摩卡色物事，“那是顶帐篷，我晚上可以用来休息，别担心。”　　 “我不是很擅长交流，大多数时候大概都是你说我听...这一点要提前声明。”　　 江晚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喔”了一声，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用左手捂住了嘴，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