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杨姐
中年妇人走到了五楼,两个男子守在门前等候,年轻的那个约莫二十五六,染血的白色背心下有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趾高气昂;老的则两鬓斑白,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从右腮帮划到左嘴角,凶相毕露。 见她下来,青年殷勤地凑上去,汇报道,“杨姐,这女的全招了,说是八楼有个小年轻,手里有不少食物。就在丧尸出现那天,她亲眼看到的。” “八楼?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杨姐摇摇头,边走边说道,“反倒是顶楼绝对有问题,那门修得像金库似的,很可能是什么有怪癖的富豪。” 青年闻言,眉飞色舞起来,“富豪?哈哈,那就是咱们的粮仓了。跟岳叔合计合计,想办法把他逼出来,房子修得再好、做了再多准备又如何,还不是得便宜了咱们!”他已经做起了住进安全房间的美梦,完全没有要掠夺他人的愧疚,也没把那人当作什么威胁。 他周兴龙从小学开始好勇斗狠,勒索、群架都是家常便饭,蹲局子就像回家似的;杨姐和岳叔也都是行走江湖的老人,手段比他还狠辣得多,对付个胖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知道为什么,杨姐一提到富豪,他就只能想象到大腹便便的秃头。 “嗯,小龙,把屋子清理一下,就来吃饭吧。”杨姐先进了屋,看也没看玄关里那具腹部殷红一片、手指扭曲地折断、连耳朵都被割掉的女尸,淡定地拉开餐桌的椅子,坐在岳叔对面。 “得嘞。”他笑嘻嘻地拽住女尸的两条胳膊,拖死狗一样地向门口走去。就在此时,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原来有位青年站在门边,这青年的长相俊秀,看上去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既不出言询问,也不识趣离开,让周兴龙的心情很不好——这种沉默的注视让他感到很冒犯,这是在挑战他的尊严! 况且现在末世都来了,这小白脸怎么连一点身为弱者的自觉都没有?既然这么喜欢看,那也不用走了,一会儿把你脸划烂、腿打断,跟这女的丢在一起,叫你好好看个够! 周兴龙的戾气很重,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要燃尽周遭的一切。他松开了手,挺起腰杆,嘴里骂骂咧咧,“你个斑马,看莫斯看,找歪?(你特么的,看什么看,找茬啊?)” 他快步走上前来,表面上作势要推搡青年,实则在暗中控制起先前藏匿的小刀,准备接近后立马给这人先放放血——这栋楼已经属于他们了,所有活口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砰! 一声沉闷的敲击停住了他向前的动作,周兴龙的动作戛然而止,软软地倒在原地。 那就是为了杀死人而发动的攻击,强硬、决绝。 原本放任他处理的杨姐和岳叔同时站了起来,不同的眼眸里出现了同样的画面:那青年从背后拿出一把缠满钉刺的木棍,毫不犹豫地照着小龙的脸庞狠狠砸了下去。那是山岳般沉重的一击,竟毫无凝滞地将他的面骨打到凹陷,尖刺带下了片片血肉,棍身犹在淌血! 青年不像是刚杀了人,倒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只见他淡淡地跨过尸体走进屋子,“咔吧”一声反锁了门。 他既没有故作癫狂地痴痴怪笑,也没有大义凛然地发表审判宣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一步步接近他们,连句质问都没有。 杨姐和岳叔从他死水般平静的眼神里横看竖看,只能读出一句话来: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 ------------------------------------- “误会!”杨姐和岳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小兄弟,有什么话都能谈的!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受累来这边坐坐,我俩立马滚蛋,再也不回来了,成吗?”杨姐心中又是惊诧,又是愤恨,怎么会碰到这种怪物? 她已经猜测到,来者定然是那古怪屋子的主人。否则,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青年不为所动,步伐不紧不慢,却又坚定地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岳叔也挂上了勉强的笑容,狰狞的疤痕随着呼吸而起伏,“兄弟,这次是我们不懂事,擅自入了你的码头就想开张,我们认罚!楼里的东西我俩分文不取,怎么来的怎么离开,这些人命叫那小鬼担了,你只管享用他们的物资,又不用担心后续的麻烦,这样可好?” 岳叔边说,边和杨姐一同默契地往墙角退去,嘴里还说这些软话,像什么“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自认为态度已经够谦卑,台阶给的也够大方了,可这青年却仿佛聋子,充耳不闻;像个哑巴,一言不发! “吗的,给脸不要脸。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岳叔不再心存幻想,甩出一把漆黑的匕首,直冲着青年的要害招呼。他的动作远比周兴龙精准、狠辣,带着一股子搏命的凶戾! 他的经验非常丰富,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青年可能会采取的几种应对方式,无论躲闪还是招架,他都能继续变招...几合之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是,他怎么什么都不做呢?岳叔当然不觉得青年会放弃抵抗,困惑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莫非这人想要硬抗不成? 匕首在青年的身上划过,发出一股指甲摩擦黑板的刺耳声音,却连道印子都没能留下;与此同时,球棒落在了岳叔的头顶! 啪!他的头颅如西瓜般炸裂,迸裂的血液同时飞溅到青年和想要趁乱补刀的杨姐身上。 青年的眼神仍然平静,杨姐的神态却由看到机会的喜悦迅速化为难以置信的绝望。 我眼前的到底是不是人啊?老岳的匕首都没用,为什么,凭什么啊?杨姐的脑子乱糟糟的,她亲手杀过人,也看过别人杀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青年这般的表现。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什么表情,没有凶恶,没有压抑,没有恐惧,也没有愉悦。他不威胁、不索取、不嘲弄,只是像完成工作一样地,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杀死。 直到此刻,杨姐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她痛哭流涕,不断说着自己真的认识到错误了,说自己利益熏心,害死了很多善良的好人,现在她想用余生偿还罪恶,以最卑微的态度请求他的宽恕。 砰。 ------------------------------------- 这青年不是方淮,又是何人? 直到确认了杨姐的死亡,他才松了口气,低声对着她的尸身解释道,“不可以饶过你们的。既然决定了要杀死你们,那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是把你囚禁起来,或是弄成残废,都算我失败了。” “你们想要杀掉我,占据我家老头留下的屋子,那么反过来被我杀掉,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