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赎罪,前几日卑职对郡马爷招股不周。”郑浩然忙告罪道。“卑职也是一心想要赶路,唯恐误了陛下的事情。” “我皇帝表哥可曾定下时限?”秦锦问道。 “未曾。”郑浩然想了想,还真没这一条规定。 “那倒是都尉大人为国办事尽心尽力了。”秦锦不无讥讽的说道。 郑浩然又在擦冷汗。 “好了。本郡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本郡主不会拖延大人。”秦锦说道,“大人也只需要尽心尽力的保护好我们便是,其他的事情本郡主不再追究。” 秦锦这么一说,郑浩然大喜过望,泰和郡主这是在点醒他,她对之前他做的事情既往不咎了。 郑浩然忙趴下谢恩,随后让自己手下的人分开一条道让秦锦的马车过去,混入了队伍之中。 萧衍静静的在囚车里面打坐,三天没有喝水,他只能默默的将自己身体所需的一切东西降到最低。囚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久了,虽然他在囚车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估摸着这样无缘无故的半路停车,又不见押送他的人下马休息,便是秦锦追上来了。 等他听到响动,稍稍的抬起眼皮凝眸看去,就见一辆他熟悉的挂着泰和郡主徽记的马车朝着他的方向驶来,打前引路的便是骑在马上的王璇。 萧衍已经干裂的嘴角稍稍的一牵,痛,但是他的心底却是暖如春日。 她还是追上来了。即便早知道她会来,但是在看到熟悉的马车的时候,萧衍还是觉得自己眼眶微微的发涩。 他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但是他现在知道,不管他是身处什么样的窘境与险地,秦锦都对他不离不弃。 得妻如此,那便是足够了。 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固然是锦上添花,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做到雪中送炭。 “殿下,郡马爷就在前面的囚车上。”王璇见到萧衍,算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萧衍虽然看起来萧瑟,但是身上衣服还是离家那日穿的那套??整整的,发丝是缭乱了一些,不过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伤痕。想来那郑浩然还没敢对萧衍用什么私刑。 其实郑浩然不是不敢,而是还没来得及,他是逼的萧衍撑不住要水喝,破口大骂他的时候,再动手的……哪里知道秦锦会忽然追上来。 秦锦打开了车帘,一眼就看到了囚车之中的萧衍。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萧衍给了秦锦一个温和的笑意。秦锦却是有点想哭。 这才三天不见。他都把自己给弄成什么样子了!这个骗子!之前口口声声骗自己说不会有事,这样也叫不会有事?如果不是她赶来了,他能不能熬到京城都是两说。 “送水过去给郡马爷润润喉咙。”秦锦对折风说道。 “是。”折风马上取了马车上给秦锦准备的蜂蜜水过去。 萧衍隔着木头笼子将水囊接过去,也不多说,他是渴极了,马上对着嘴,将一水囊的蜂蜜水都喝了下去。这才觉得浑身血脉开始缓缓的流动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 秦锦就觉得自己胸口堵的要死,怒火中烧,狠狠的转眸刮了郑浩然一眼,郑浩然一缩脖子,心底咯噔了一下。完蛋。 “走吧!莫要耽误了夜间落脚之地。”现在还不是和郑浩然翻脸的时候,秦锦强一下了自己的怒气,放下了车帘,寒声说道。 “是。”郑浩然如蒙大赦,忙应了一声,下令大家继续前行。 萧衍手里拿着水囊低眉,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刚才的样子是真的怒了。不过自己的媳妇儿就是发怒的时候也是那么漂亮。 他也不想和秦锦分开,但是这一次京城他是必定要回的。 苦肉计什么的虽然过程是恶心了点,不过他若是不想再蹲在亳州那地方,也唯有放手一搏。 秦锦坐在马车里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 “殿下这是在和谁较劲?”沐雪看着觉得奇怪,问道。原本萧衍有官职在身,她们称呼萧衍都称呼将军,如今萧衍被革职了,所以大家就都改口叫了郡马爷了。其实这是秦锦在成亲之前吩咐的,毕竟她的身份高过萧衍太多,若是总让自己的侍女称呼萧衍为郡马的话,总是担心萧衍心底会生出几分自卑来。 “和萧衍!”秦锦没好气的回道。 “殿下,郡马爷身上穿的单薄。”折风提醒到,“外面风大。咱们……” “罗嗦什么,赶紧让王璇来将这披风给他送去。”秦锦还没等折风说完,就将自己垫在身子后面的狐狸毛披风拿了出来。递给了折风。这是她出门的时候就拽着放在车上的,以备不时之需。 沐雪和折风无言的一笑,郡主嘴里说和郡马爷较劲,可是心底不知道有多关心他。 王璇结果了折风从马车里面递来的披风,拍马过去将披风送到萧衍的手里。 萧衍接过去,心安理得的披在了身上。 厚实防风的披风一上身,这被风吹透了的身体顿时暖了起来。虽然他武功极高,已经不畏惧严寒了,但是有好日子谁不愿意过?尤其这上面尚带着他熟悉的秦锦的味道,淡淡的馨香似有若无的传来,就好象秦锦环抱着他一样。 郑浩然跟在囚车边上,眼角直抽抽,心底更是羡慕加嫉妒。 他暗自探手如自己的袖中捏了捏刚才由郡主的侍女递来的荷包,里面??囊囊的,他不敢现在看,但是摸着觉得是银票,若是都是银票的话,恐怕泰和郡主出手要被那个人要大方一些。就是不知道这些银票面额是多少的。 “王璇。看看郡马爷在做什么?”秦锦坐了一会马车就有点坐不住,她对跟在马车边上的王璇说道。 王璇看了一眼,回道,“郡马似乎睡着了。” “他不要命啊!”秦锦又开始咬牙,“这么冷的天,他睡在外面……” 不一会,王璇又得了一个郡主从马车里面递出来的东西。“去给他,让他靠着睡。” “是。”王璇将两个金丝绒包裹着的软靠垫又送去前面给萧衍,萧衍也大咧咧的直接靠在了自己的腰后。果然舒服了许多,靠着软和还保暖。难怪媳妇儿走哪里都带那么多软靠垫呢。 郑浩然的嘴角又是一抽。泰和郡主这是准备将囚车变成软榻吗? 又过了一会,秦锦又问萧衍在干嘛,王璇抿唇一笑,“郡主,不然您亲自过去看看?” “我去看他?美的他!”秦锦横眉一怒。她那暴脾气还没消呢。 不过秦锦还是悄悄的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只掀开了一条缝。 萧衍果真似乎是睡着了,不过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了感应,秦锦这边去偷看他,他鬼使神差的忽然一抬眸。 两个人的目光又在空中碰了一个正着,萧衍再度朝自己的媳妇咧唇一笑,秦锦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车帘是落下。折风将车帘拉好,不让外面的寒风进来。等她收拾好,再一回眸的瞬间,却见自己家的郡主已经是不气了,而是抿着唇,靠在垫子里偷笑。 几个侍女再度纷纷摇头。 郡主这一会怒,一会笑的……正是应了那句话,喜怒无常。 傍晚时分。车队来到了一个镇子上,秦锦吵吵累了,所以大家就决定在这镇子上休息。 镇子外有个官驿,大家就在官驿住下。 听闻泰和郡主在,官驿的驿丞吓的屁滚尿流,忙打发人去镇子上买了最好的食材回来,又将客房之中的被褥全数换成了新的。 各自安顿下来之后,郑浩然又接到了属下的汇报,“大人,郡主将饭桌搬去了囚车旁边,就连被褥都带了过去。您看这……” 郑浩然的嘴角就又抽了一下,他挥了挥手,将人遣了出去,随后马上掏出了秦锦给他的荷包,足足的银票两万两。吓的郑浩然手一哆嗦,差点没将银票掉到炭火盆里烧了。 要知道那人才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孰轻孰重。立见高下。 郑浩然定了定神,将银票收纳好,随后马上撩衣出门。 “外面风寒,还请殿下回房用餐。”郑浩然见秦锦真的就坐在囚车的边上,忙过来行礼道。 “可是本郡主的夫君尚在此地。”秦锦微微的眯眼,“本郡主又如何能在房中高穿暖枕的安坐呢。”随后她就低叹了一声,“许是本郡主就这个命吧。太医说过本郡主脾胃打小就弱,不能吃过冷的东西,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表哥听信谣言,恼了我夫君,夫妻同命,若是我夫君在这里挨饿受冻,我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又会被世人说成如何的不堪?” “殿下。郡马可以从囚车里面出来。”郑浩然忙拱手说道,“用餐而已。” “真的吗?”秦锦眸光一亮。 “卑职不敢妄言。”郑浩然忙道。 “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吗?”秦锦又故意假惺惺的问道。 “不会不会,饭总是要吃的。”郑浩然说道。“只是镣铐脚链不能除去,还望郡主明白。” “那便是太好了。”秦锦给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身边的侍女,侍女们忙又收拾东西回去房间里。 郑浩然摸出钥匙去打开囚车的锁,一抬眸无意之中瞥见了萧衍的冷眸,他的心底一颤。萧衍的眼神之中隐隐的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如同冷刀子一样直插过来。 郑浩然手都稍稍的抖了一下,随后他很快就定下神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望郡马爷不要动怒。卑职也是逼不得已才对郡马爷如此这般。”他抬手虚虚的在囚车的柱子上写了一个夏字。随后特别无辜的对萧衍一笑,“卑职是鬼迷心窍了,如今郡主赶来,卑职翻然醒悟。还请郡马爷既往不咎才是。” “你倒是转的快。”萧衍低声冷哼道。 “卑职身在这个位置上,有的时候也是没办法的。还请郡马爷看在同僚过一场的份上,饶了卑职这一次。”郑浩然忙低声说道。 “哼。”萧衍轻哼了一声,“知道了。”他寒声说道。 即便是秦锦不来。萧衍也有所准备。 其实他心底如同明镜一样,这一路上的事情他都已经考虑进去了。 不过他原本以为暗中对他下手是萧呈言所下的命令,可是刚刚郑浩然却指出了一个夏家。 他与夏家的瓜葛并不算多,应该在夏家眼底,他不算是什么人物,难道是他之前所做之事败露了出去?应该不会。夏家的主要精力都在与蓝逸对抗之上,暗地里弄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萧衍只是稍稍想想,便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若是他死在路上。秦锦必定以为是萧呈言出手,这就逼着秦锦和靖国公对萧呈言产生嫌隙。倒也是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况且现任的夏旸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看他这些日子雷厉风行的整饬夏家便知道,此人也是留不得的。 夏家发展这么多年,枝蔓弯弯绕绕的,好的,不好的就纠结在一起。夏旸当了几年的忠义侯,表面看起来似乎落在了蓝逸的下风。夏家人一蹶不振,但是实际上,夏旸也在借用蓝逸的手砍除掉自己家族之中那些不好的东西。 从靖国公出征便可以看的出来,其实夏家核心的东西还是牢牢掌控在夏旸之手的。 萧衍想明白,便起身下了囚车。 久不活动,他的身子稍稍的一侧歪,郑浩然忙扶了他一把,“郡马爷小心。” 萧衍转眸看着郑浩然满脸赔着的笑,心道这人便也是会见风使舵,不过他能如此将夏家轻易的卖出来想来也不单单是因为秦锦来了。 秦锦一定做了别的事情…… 看在他刚才扶了自己那一下的份上,萧衍决定再留他的小命几天。至少现在他表明一个态度,他不会再在路上下手害自己。 好在他表态表的快,不然今夜郑浩然就是一个死人。 “多谢郑大人。”萧衍敛眉低笑。 郑浩然不好意思的讪笑一下,“卑职在郡马爷面前哪里敢称大人。” 萧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的手,举步朝秦锦的房间走去。 他身上还带着镣铐,脚上也有脚链,走起路来,铁链拖着,一路响声不断。 等进了秦锦的房间,就见秦锦坐在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后面勾着一双妙眸盯着他。 “长宁。”萧衍心底欢喜,低低的叫了她一声。 “呵呵。”秦锦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下,“看看是谁来了?不是很本事的吗?干嘛还带着这些劳什子的器料。你不是口口声声自己不会有事吗?我若是不来,你连口水都喝不上。” “长宁心疼我。”萧衍凑了过去,想要抬手握住自己媳妇的手,却被秦锦一拧腰躲开。 “这镣铐着实的恼人。”萧衍笑道,“碍事。”要不是手被锁着,秦锦哪里能这么轻易的躲开。 “我看着挺好。”秦锦冷声说道,“锁着多省心啊。你走到哪里都动静那么大。我一听便知道。” 艾玛。昨天送走一个审计组,现在轻松多了,今天居然不加班了!简直感动。 一会有加更。么么哒。 “长宁,我手疼。”萧衍摆出了一幅委屈的样子,身子朝秦锦斜斜的靠了过去。 秦锦本是想再躲开的,但是心底又有点不忍。 若是早几年,萧衍这样子一定会让她吓的目瞪口呆,说好的高冷未来陛下怎么画风变成这副鬼样子,但是她已经嫁给萧衍五年了,现在所认知的萧衍在前世的基础上又加了不少元素进去。 “我看看。”秦锦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还是让萧衍靠了过来,轻轻的捧起了他的手腕。 沉重的镣铐磨砺着他手腕上的皮肤,虽然没有磨破,但是已经是又红又肿了。 折风她们是极有眼力价的。马上取来了绵羊油膏子和热水,秦锦一点点的将他的手先洗净,再细细的摸上了一层厚厚的绵羊油膏,又扯了两块自己的帕子将手腕包裹起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抬眸,她正撞入他黝黑的眼底,秦锦的脸上一红,正要偏开头去。下颌却已经被他抬手勾住。 绵密的吻落下,如同清风拂过水面一样…… 折风和剪雨相对一笑,双双垂下头,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