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发现对面这几个人里，也就这位姓陈的老板有点亲和力。　　 逐渐对他有了好感，二郎腿不自觉翘了起来，心态也放松了一些。　　 “我刚开始做的是玩具级的无人机。”　　 “主要是给小孩玩的，虽然质量不好，但它价格低啊。”　　 “我攒一架能上天的无人机，成本只有几十块。”　　 陈晨有些急不可耐：“所以你外贸的是玩具喽？”　　 “算是。”　　 “什么叫算是？”　　 陈晨能听出来魏修在故意省略一部分事实，但他根本不放过，刨根问底。　　 魏修招架不住，继续说：“后来他们提的要求很多。”　　 “什么要求？”　　 “先说是续航不够，我就找了几个档口，给他们配上了高续航的锂电池。”　　 “还有什么要求？”　　 “后来说摄像头不够清晰，我又找了一家4k摄像头供货，成本也就上去了。”　　 陈晨再次回头看齐莽。　　 眼神中的目光更加坚定了。　　 有东西！　　 魏修则是放下芥蒂，越说越多。　　 “我寻思成本上去，他们不一定要。”　　 “没想到。”　　 “订单更多了，不但订单多，还提出稀奇古怪的要求。”　　 “说要我在无人机的腹部开个长长的槽。”　　 陈晨慢慢露出了笑容：“你开了吗？”　　 “开锤子，我是个背包客，我又没有生产线。”　　 “让我攒现成的零件我可以。”　　 “开槽什么的还要模具，不划算啊。”　　 “我又只是个卖玩具的。”　　 陈晨乐了，你这玩具卖的好啊！　　 同时他也能听得出来，魏修没有完全说实话。　　 还是在掩盖什么。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玩具是贴牌，还是无牌？”　　 “肯定贴牌啊，没牌子的话忽悠不了人。”　　 “贴的谁家？”　　 “那还用问，肯定是太疆。”　　 魏修一副看外行的眼神回敬。　　 我都已经贴牌了，不贴龙头贴机尾啊？　　 此时的陈晨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他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玩具主要出口到哪里？”　　 “中东。”　　 王琦反应了小半秒，无比怀疑魏修所说的真实性。　　 “那不对啊。”　　 “中东那块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还有心思玩玩具呢？”　　 “又搁这吹牛？”　　 陈晨回头看了一眼王琦，眼神充满了嫌弃。　　 你是真的憨啊。　　 还听不出来？　　 现在他可以确定。　　 魏修一点都没吹牛。　　 而且是故意收着说。　　 他绝对有事儿！　　 作为无人机从业者的陈晨和齐莽可太清楚了。　　 国内几家大的消费级无人机公司都做出了不参与战争的承诺。　　 龙头还从技术手段上入手，利用gps定位，ban掉了几个主战区的空域。　　 但即便是如此。　　 战场上还会时不时的发现国产无人机的身影。　　 这里头没准就有魏修的贡献。　　 陈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一次审视魏修。　　 白手起家。　　 能攒出无人机，说明有基础知识。　　 还具备极强的沟通协调能力。　　 最重要的是，熟知末端产业链。　　 有点喜欢！　　 “所以你是因为倒腾假无人机被劳改的？”陈晨欣赏的问道。　　 “那没有，因为别的事儿。”魏修摆手。　　 王琦插话道：“那是因为啥，你刚说刑事犯罪，偷东西了还是抢东西了？”　　 魏修瞪了一眼王琦。　　 他是真不待见这个胖子。　　 事实上。　　 直到现在，魏修对于自己的罪名还是不太服气的。　　 有点赌气的开口：　　 “客户说让我在无人机底部开槽，一个是成本高，另一个是摊子铺大了老是被查，我拒绝了。”　　 “然后生意就一落千丈。”　　 “我寻思这不行啊，得另想出路。”　　 “经过和外国人打交道，我倒是发现他们的钱好骗，所以我天天逛外网论坛。”　　 “那天碰到个杠精，非要跟我抬杠，说我们的武器是垃圾。”　　 “我生在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哪能听这种话？”　　 “于是讲事实摆道理，用武器参数驳倒他们。”　　 “但他们还不信，我就吹了牛，说我是行内人，增加可信度。”　　 耿雪转着圆珠笔，听的很认真。　　 一开始她是没什么兴趣的。　　 但魏修说话感染力特别强。　　 每一个故事都环环相扣，每一个气口都留着钩子。　　 就像是听书一样。　　 耿雪甚至都带入进去，开始联想剧情了：“所以你是因为在网上吹我们武器参数，泄密了？”　　 “哎呦，你可抬举我了，我列出来的都是公开数据，谈不上泄密。”　　 “那你到底因为什么被抓？”　　 魏修要了一瓶水，拧开炫了大半瓶。　　 手握着水瓶翘着二郎腿，水瓶被捏的嘎嘎作响。　　 “我吹完之后，我寻思这事儿也就完了。”　　 “结果后台来一条私信。”　　 “跟我打听武器的事儿。”　　 “我刚开始没在意，结果他说高价收。”　　 “当时我想结婚，急用钱，鬼迷心窍了。”　　 “就编了个假身份，说自己能搞到ak5000支，子弹一百万发。”　　 “他智商好像不太行，全信了。”　　 “我寻思就这个智商，我之前说少了，又追加了3套反导系统和2000枚导弹。”　　 “我又上网找了些图片，ps了一下给他看。”　　 “咱也没想到，他当即就打了十五万定金过来，那可是刀乐啊！”　　 会议室里安静的可怕。　　 就连最不信任魏修的王琦，也代入进了这个故事。　　 眼巴巴的盯着魏修：“所以你是因为走私军火被抓的？”　　 “不是，你听重点啊，我是吹逼的！”　　 “我手里压根就没有军火，我咋走私？”　　 “收到钱我就溜了，我搁这法治社会上哪儿搞那么多ak去？”　　 耿雪好奇：“那你怎么被抓的？”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你说这群狗比，都恐怖分子了，还特么报警。”　　 “真是服了个屁的。”　　 “我拿到十五万美金，回到钱江，正准备给女友家下彩礼。”　　 “结果钱江警方找我，说接到蓄利亚那边报警，然后我就进去了。”　　 “最后罪名是涉嫌宣扬恐怖主义，判了我四个月，没收违法所得，处罚金一千。”　　 “咱有一说一，蹲号子罚款我都认。”　　 “就这个罪名我不服。”　　 “你说判我诈骗罪也行，涉嫌宣扬恐怖主义算什么？”　　 “我是骗了钱，但我也没给恐怖分子发货啊，这不变相削弱他们实力？”　　 “不给我颁个诺贝尔和平奖？”　　 陈晨头皮都是麻的，回头看向齐莽。　　 啧啧啧！　　 他原本以为齐莽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非洲大草原就已经炸裂了。　　 没想到。　　 竟然有人比他还勇猛。　　 这他妈的是谁的部将？　　 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　　 王琦怔怔的看了一眼简历，喉结不自觉的震动了一下。　　 “所以你说的促成过大宗国际贸易是这个……？”　　 “算是吧。”　　 “什么叫算？”　　 魏修抬起头。　　 回想起了蹲号子的日子。　　 有一说一，那段日子还不算差。　　 狱友们听说自己的经历，都对自己很客气，管教民警也对自己不错。　　 “我不是拿了十五万入狱了吗，服刑大概两个月之后，管教民警说我立功了。”　　 “我寻思我也没弄出什么小发明啊。”　　 “结果人家说我那笔没做成的订单被北工集团拿去了。”　　 “间接上为国家创造了十来个亿的外汇，所以刑期缩短了一些。”　　 王琦愣了。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故事结局。　　 还他妈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他觉得有些太玄幻，本能上有有一丝质疑：“真的假的？你这个谁听谁迷糊啊……”　　 没等魏修解释。　　 陈晨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王琦、耿雪和卫筱面前。　　 “保真。”　　 “我刚在裁判文书网查出来的判决书。”　　 “和他说的一字不差。”　　 【被告人：魏某，男，因涉嫌恐怖……】　　 看着加盖着大红章的裁判文书。　　 所有人的脑子嗡嗡的。　　 双目呆滞，眼神空洞，身子像是灌了水泥一样。　　 王琦再次回看那份简历。　　 确实。　　 除了学历之外，魏修是一点牛都没有吹啊。　　 都是根据真实经历改编。　　 甚至人家把部分情节还简化了。　　 服了！　　 真服了。　　 别人招聘拿简历，你拿判决书？　　 此时此刻。　　 只有陈晨一个人是清醒的。　　 他迈步绕过会议桌，走向魏修，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欢迎加入晨盾科技。”　　 “哈？”这次换魏修懵了，“我应聘的不是顺风吗？”　　 “这个岗位是我们委托顺风招聘，实际职责是晨盾科技旗下的子公司飞牛智控的总经理。”　　 “不是……”　　 魏修完全是呆的。　　 他本来对这次招聘就没报希望。　　 所以进入会议室之后，才毫无保留的说自己的经历。　　 就当是吹逼完了。　　 吹他们一脸。　　 装个逼。　　 转头继续找工作。　　 可……　　 这公司什么情况？　　 听完自己的经历，不但不躲，还上赶着邀请自己入伙。　　 “不是……我有犯罪经历，你们不介意吗？”　　 陈晨直指坐在旁边的齐莽：“不介意，我们公司已经有你的战友了。他算是参谋部的，你算是装备部的。”　　 “啊？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让我感到不真实的是你，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产品经理一职。”　　 陈晨如获至宝。　　 从业经验√　　 沟通能力√　　 外贸经验√　　 大型国际贸易经验√　　 最重要的是。　　 他有着产品经理最宝贵的特质，能看到客户的需求。　　 这让陈晨联想到了产品经理的天花板——某车企的掌舵手。　　 别人造电车，都在拼命的堆续航、堆智控。　　 这位掌舵手不但能看到客户表面上的需求，还能找到深层次的内涵。　　 他在当下智能时代，破天荒的推出了官方手机支架。　　 喷子看了都说车机那么牛，还要什么支架？　　 越活越倒退。　　 但只有用户知道。　　 有了手机支架，副驾驶的老婆和女友才不会频繁的查岗看手机。　　 魏修也有这种能力。　　 中东的客户想要玩具，他能攒出来，而且能让客户满意。　　 这就够了。　　 更别提这哥们用翻译软件就能把外国人忽悠的嗷嗷打钱了。　　 想到这儿。　　 陈晨满怀感激的看向卫筱。　　 你别看卫总看起来傻甜傻甜，还有点憨。　　 最近更是有点发癫。　　 当初她提出保留飞牛智控的时候。　　 陈晨内心也拿不准主意，不知道是昏招还是妙招。　　 敢情人家是有备而来啊！　　 你看看卫总找来的这位经理。　　 简直就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天才！　　 “卫总，早知道你在人事方面是这个水平，晨剑科技的总经理我都多余挑，全外包给你算了。”　　 陈晨佩服的目光看向卫筱。　　 卫筱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本来带来一份很垃圾的简历过来。　　 但现在看大家的反应。　　 好像都很满意……　　 这……　　 不对吧……？　　 陈晨握着魏修的手时近的摇晃着：“魏总，明天来公司报道，我跟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　　 “不是？咋就魏总了？什么就报道了？”　　 “你是对待遇有顾虑是吧？我们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一切要求？什么鬼？”　　 陈晨决心要留下这位人才：“我可以给你开出一张空头支票，你随便填。”　　 “我的建议是，你在了解我们公司的工作内容之后。”　　 “依据自己的考量，再提出待遇的要求。”　　 “跟你透个底，经过卫总优化之后，我们同级别的总经理轻轻松松年薪百万，而且上不封顶。”　　 “对吧卫总？”　　 卫筱睁着呆滞的眼睛。　　 “啊……”　　 “是吧……”　　 “我有点懵……”　　 离开了402a。　　 魏修仿佛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　　 他连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贼吉尔疼。　　 我特么也没做梦啊？　　 这叫什么事儿？　　 他走出顺风产业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无意识的掏出手机，点开置顶聊天框的女友，拨打语音过去。　　 “喂，小慧，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找到工作了。”　　 听到这话。　　 电话里小慧的语气明显高昂了一些。　　 自从魏修出狱之后。　　 小慧的内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她不想离开魏修，但又无法忽视父母给出的压力。　　 唯一解决的办法，就只剩下魏修改过自新了。　　 找一份靠谱的工作，脚踏实地的走下去，慢慢的打动自己的父母。　　 这才出狱没几天，魏修已经找到了工作。　　 显然，他是真的用心了。　　 “找到就好！为你开心，一定要好好干下去啊！”　　 魏修有些为难：“可是薪资待遇……”　　 话说到一半，小慧打断道：“没事儿，钱少真不算什么，你踏实干，只要你踏实，我们吃点苦没什么的。”　　 “不是……薪资有点高，人家说轻松过百万。”　　 “……”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寂，就像是信号丢失了一样。　　 “小慧？喂？听得见吗？喂喂……”　　 几秒钟之后，小慧的语气低沉到了极点。　　 “我听得见。”　　 “魏修，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你还想着投机赚大钱？”　　 “你都因为这个劳改过了，为什么要走这条老路？”　　 “我求求你，别违法了。”　　 魏修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搞诈骗那一套，我找了家公司，人家让我当总经理，说年薪过百万。”　　 “……”　　 两秒之后，小慧明白了过来：“你这是被人诈骗了！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