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冬儿去青云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 冬儿将偷听来的内容禀报给了沈桑宁,玉翡和紫灵都惊掉了下巴。 跟事先囤米比起来,红杏出墙都显得合理多了。 不对,红杏出墙也不合理,对象不合理,好好的国公府二少夫人不当,去给自己心腹丫鬟的男人生孩子?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听见。 玉翡震惊过后,就很快反应过来,“少夫人,若真让素云给扬州寄了信,恐怕会出大乱子,奴婢是否要去将素云带回来?” “不必。”沈桑宁道。 这么些年,素云虽没有对她效忠过,但她能看得出来,素云脑子不差,不管是处事还是做生意,她都能独自思考。 若是沈妙仪不急于发大财,不胡乱指挥,先从小生意开始做,素云经营未必会亏损。 眼下也是一样,在水难期间哄抬米价,是掉脑袋的大罪,素云怎么可能为了卖身契去做这样的事? 所以…… 沈桑宁想到冬儿一字不差复述的话,忽地神色一凛。 往日都是素云让沈妙仪轻声些说话,今日反而是素云嗓门大,恐怕是故意将消息传递出来。 而这些,明明可以是当面来同她坦白的,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是在和她划清界限? 是了!素云被迫成了沈妙仪囤米的帮凶,不再改投于她,不仅挺直腰杆与沈妙仪撕破脸,还将消息借冬儿之口透露,恐怕是自觉人生了无希望,于是心存死志要报复沈妙仪! 沈桑宁唰地起身,“我知道她要去哪儿了。” “哪里?不是驿站吗?”紫灵疑惑。 彼时,云昭不知从何处来,落在廊下,“夫人,你寻我?” 沈桑宁是寻她来的,原本要与她说云叔的事,眼下朝她走去,拉着她就往外走,“先陪我去趟外头。” “很急吗?”云昭清冷的脸没有表情。 “嗯。”沈桑宁拉着她,一边吩咐身后的玉翡,“带些人,我们去周家。” 素云恨的不只是沈妙仪一人,还有周韬。 沈桑宁刚吩咐完,就被云昭揽过了腰,一只手臂被架住,在毫无防备时,整个人飞了起来。 “呀!” 沈桑宁低头,离地面越来越远。 “别往下看。”云昭怕她害怕,运起轻功,身子倾斜往远处去。 庭院里,玉翡和紫灵吓得团团转—— “少夫人,啊呀,云昭!少夫人怀着孕呢,别吓着她了!” “去周家,去周家!” 周家。 周韬还没在,扬州水难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周家人都在扬州,周韬忧心一天,好在自己作为京机卫小旗,还能找得到关系打听。 找到京机卫的情报司,花钱请情报司的人吃了酒,托对方帮忙打听,估摸着明早就能有消息。 周韬到家的时候,庭院里一片漆黑,他本就惆怅的心情变得更糟,跨过门槛后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磕到了呀。 “靠!” 先前请来打理家务的老婆子年迈,打扫煮饭都不太利索,故而周韬在娶妻后,就将那老婆子辞了。 每每回家,家中也多是亮着灯的。 想到如今家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周韬心里不甘且怨愤,他堂堂京机卫小旗,日子怎就过成了这般潦倒模样。 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支撑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主屋,路过石桌时,仿佛看见那边有什么东西,他扭头多瞧一眼。 就这一眼,把他的三魂七魄都差点吓出来。 “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不会点灯吗!” 一丈距离的石桌前,女子披着头发,在黑暗中抿起笑,抬手点燃了手里的灯。 火苗缓缓燃成水滴状,微光将素云的脸,由下往上照亮,整个庭院里,就这一张脸是亮的。 更恐怖了。 周韬朝她走近一步,“一天不收拾,你的胆都肥了。” 素云淡定地坐着,抬起眼皮,光亮将她的眼白处照得明亮,黝黑的瞳孔无光,唯有眼前这火光,“是啊,不像你,胆不行。” “你——”周韬忍无可忍,抬起拳头。 素云将灯盏抬高,去对抗他的手,却见周韬停住动作。 他突然左顾右盼起来,狐疑道:“你是不是要害我,莫名其妙回来做什么,你又找来帮手了?故意引诱我打你?” 今日周韬已经收到京兆府的审判结果,两人已经和离,纵使周韬心中再多怒火,和离也已经板上钉钉,谁让素云身后有人呢? 但素云还不知,看着他收敛的拳头,冷笑地起身,“夫君啊夫君,我今天是奉二少夫人的命令来寻你的。” 周韬听得出这“夫君”完全是出于讽刺,一把夺过素云手中灯盏,在庭院里疾步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才重新站定素云面前,语调充斥着不屑—— “她寻我?作甚?寂寞了?” “嗤!”素云好笑地看着他自信模样,顾自去将院中几盏长灯点燃。 瞧,这姓周的官不大,但架子不小。 就算是拿着灯在庭院绕上一圈,也不知顺手将四下的灯点亮,最后还得她去点灯。 要不是为了看到周韬待会痛苦的模样,她绝不会点的。 “你笑什么?”周韬拳头又紧了,“那贱人究竟让你来干什么,快说!” “那贱人……”素云微顿,“瞧,我差点被你带过去了,二少夫人想让你帮忙带信去扬州,你到底是京机卫,用职权传信,肯定是比普通驿馆要快的。” 周韬狐疑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她一个世家贵眷,找我寄信?” 素云扬起笑,违心夸赞,“二公子离京,二少夫人与世子夫人向来不和,如今连府门都出不来,而夫君你不一样,你可是京机卫小旗,我听说原先的周总旗早就升职了,这总旗位子空了出来,必然是夫君囊中物,二少夫人将来还要指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