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任平生收起老花镜，缓缓走下舞台。　　 坐在观众席前排的苏妙同样起立鼓掌。　　 即便她的性格再冷漠，对于这位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也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按照原本的安排，在任平生演讲结束之后，应该由吴世铮代表嘉宾登台发言。　　 但吴世铮看了苏妙一眼，几番权衡，最终还是朝晚会负责人微微摇了摇头。　　 晚会负责人是东海大学的一名校董，与吴家渊源甚深，吴世铮正是看在对方的面子上，才特意前来捧场。　　 那名校董明白吴世铮的意思，便向站在舞台旁边的两名主持人打了个手势，用口型道：“跳过下一阶段。”　　 两名主持人心领神会，并肩走到舞台中央，先是说了几句感言，然后就直接宣布迎新晚会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男女大合唱，由五十名精心选拔的学生，共同演唱东海大学的校歌《东海之畔》。　　 舞台灯光变幻，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悦耳的音乐声随之而起，传遍广场上的各个角落，华丽的视听效果丝毫不输给那些明星演唱会。　　 “挺不错嘛。”　　 卢茵摇头晃脑，故意用胳膊肘捅了捅苏妙的腰：“小姐，你以前在这里读书时，有没有上台表演过？”　　 “没有。”　　 苏妙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眼帘低垂，淡淡瞥了卢茵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十足：“不要碰我。”　　 “那真是太可惜了。”　　 卢茵缩回胳膊，眼睛盯着舞台，嘴里小声嘟哝，也不管苏妙是否听得见：“你的大学生活肯定很无聊。”　　 不得不说，东海大学的水平确实很高，合唱、舞蹈、小品、相声、独唱……一个个节目精彩纷呈，令晚会的气氛越发火热。　　 随着晚会持续进行，很快便要轮到杨盈和关薇了。　　 两名少女虽然不乏表演经验，但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免会感到紧张不安。　　 越接近登台，她们紧张的情绪就越严重，连一向话多的关薇都变得沉默寡言，紧紧抱着古琴不吭声。　　 而杨盈也是小脸微白，像根柱子似的矗在林重身旁，红润的小嘴微微翕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比起两名少女，从来没有表演经验的林重反倒镇定得多。　　 他早已见惯风浪，生死危机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区区一个晚会，还不值得让他心中产生波动。　　 见两名少女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林重不禁哑然失笑，安慰道：“你们准备的节目很棒，一定没问题。”　　 “嗯。”　　 两名少女同时点头。　　 关薇忽然抬头看向林重，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林大哥，要不然我们再排练一遍吧？我好像有点忘了，担心等下出错。”　　 林重正欲接口，就在这时，舞台上传来女主持甜美的嗓音：“接下来，请大家期待由两位学妹准备的琴瑟合奏曲《惊梦》。”　　 “轮到我们了。”　　 林重拍拍两名少女的后背：“别担心，有我在。”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身，一左一右，张开双臂使劲搂住林重的腰。　　 嗅着林重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她们忐忑的心情得到缓解，不再像之前那般七上八下，无着无落。　　 “走吧。”　　 林重迈步向舞台走去。　　 “嗯！”　　 两名少女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半分钟后。　　 忽然间，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黑暗笼罩整个舞台，哪怕坐得最近的人，也无法看清台上的景象。　　 黑暗之中，响起一声琴音。　　 “铮！”　　 这一声琴音高亢激越，犹如来自九天之上的凤鸣，又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雷霆，钻入所有人耳朵。　　 琴音过后，又响起一声瑟音。　　 “咚！”　　 与琴音相比，瑟音明显更加细腻和缓，如淙淙流水，自每个人耳畔淌过。　　 原本有些精神散漫的学生和嘉宾，下意识将呼吸放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凝神望向舞台之上。　　 下一刻，两道雪白的灯光从天而落，照出杨盈和关薇窈窕的身影。　　 她们分别坐于舞台两侧，穿着相同样式的白色长裙，一个甜美活泼，一个清丽柔弱，身前摆放着琴和瑟。　　 关薇轻抚琴弦，神情专注而娴静，与平时判若两人。　　 “这是小薇薇？”　　 卢茵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雄浑激昂的琴声从关薇指尖传出，与婉转低徊的瑟声交织，构成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徐徐在众人眼前展开。　　 关薇轻启樱唇，一边抚琴，一边曼声唱道：“千万里江山如画，看冬去春归；千万条江河入海，与日月同辉……”　　 她的声音非常清脆动听，故而放缓音调时，便显得分外优美，并且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如珠落玉盘，叮咚作响。　　 紧接着，舞台上又响起杨盈清澈空灵的嗓音：“千万年美人如玉，谁踏雪寻梅；千万点渔火灯帆，唱夕阳红醉……”　　 如果说关薇的声音是落在玉盘上的珍珠，那么杨盈的声音就是清可见底的泉水，不含任何杂质，可以洗涤人心。　　 两名少女齐声唱道：“谁能够四海为家，念世间苍生，谁能够青梅煮酒，论天下英雄……”　　 琴声、瑟声、歌声三者水乳交融，难分彼此，台下观众如饮醇酒，醺然欲醉。　　 苏妙双眸微闭，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节拍。　　 便在这时，一个铿锵有力的男人声音，骤然插入了两名少女之间。　　 “论英雄，谁是英雄？”　　 就像纵横天下的金戈铁马，瞬间踏碎了一川温柔烟雨。　　 “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　　 那个男声缓缓唱道，声音不算多么好听，却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穿透力和感染力，令众人浑身战栗。　　 待到男声话音落下，两名少女又齐声唱道：“奈何江山生倥偬，知己生死两峥嵘，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琴声越发急骤，瑟声越发轻柔。　　 最后由男声结尾，一字一句，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响彻全场：“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