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事?”元礼微微苦笑,“你可知陛下在陪着太后赏花的时辰里,又传了顾沅去清和殿伺候?” 吕传一怔,随即明白,只觉脑海中嗡然一响,顾不得礼数,抬头死死盯住元礼的脸:“殿下此话可当真?” “这是什么样的事,我会信口胡说?”元礼冷冷道,“当初你等苦苦求我和母妃,我想着那顾沅也算是个人才,一时起了爱才之心,将她自宫里搭救出来,却没想到她这样逢迎媚上,全然不顾臣子体面,你虽与她断了婚约,也还算是通家之好,总该规劝一二。” “我,我——”吕传伏在地上,只觉得满心难堪愤懑无处宣泄,半晌方喃喃道,“阿沅她,她不会如此不顾体面,必定是有小人作祟,我这就,这就回去。”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恭王府,也不回家,打马直奔顾宅,见顾沅已经下值,正与许汐批改时文,上前扯过顾沅道:“随我来。” 二人见他满面怒色,都吃了一惊,顾沅挣开吕传的手,理了理衣袖才缓声道:“师兄,怎么了?” 她的动作虽快,吕传却已经瞥见她臂上的一弯红痕,心底怒火更胜,向着想要开口的许汐抛下一句“不干你的事!”,便又硬扯着顾沅出了房,把她拉进柴房,才道:“阿沅,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是已经又与陛下一处了?” 顾沅脸色一僵,吕传看得明白,心底更是酸涩,恨恨道:“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毕竟是与自己一处长大的心仪之人,他终究说不出“不自爱”几个字,只如困兽一般在柴房里来回踱步,一面踱步一面压着声音数落顾沅:“你也说了,进宫是要与陛下说得清清楚楚,原来就是这么个清清楚楚?阁臣们这些日子正在与礼部商议着如何选皇夫,到时候大婚旨意一下,阿沅,你自己又立于何地?你也对我提过,太后将你赶出宫来,就是为了隔绝你和陛下来往,可你却就这么自己又送上门去?难道太后如今就会改了主意,光明正大地召你入宫?陛下毕竟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心性未定不说,就是她自己肯拿定主意,太后和阁臣们不肯,她又能如何?阿沅,你这件事,是彻头彻尾的错了!” 他见顾沅虽然不回话,眉目间却不见悔过之态,正要继续训斥,忽听窗外一声脆响,不由得大惊失色,见顾沅出门,才回过神来一样跟出去,只是他才跨出门口,便见顾沅猛地后退两步,向自己撞来,吕传一手扶住顾沅,从她肩头看过去,只见一只汤碗扣在地上,满地汤水,顾母站在汤水之间,裙角一片狼藉却全然不顾,只白着脸定定望着顾沅,颤声道:“阿沅,刚刚传儿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你当真与当今陛下——” 顾沅略一迟疑,便轻轻推开吕传,整了整衣裙,不顾满地狼藉,向顾母拜了下去: “阿母恕罪,儿不孝,儿确实与当今陛下,” 她声音生涩,语气里却依旧没有半分羞惭心虚,“儿确实与陛下有了私情。” 第75章 仿佛晴天霹雳打在头上,顾母颤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大齐风气开放,结契算不上惊世骇俗,一样约定俗成自有一套礼数,就是女帝,也有纳妃之仪,可像顾沅这样毫无名分行暧昧之事,倘若看在旁人眼中,便要坐定惑君乱上的佞臣名声了。 “阿沅,”她身子摇摇欲坠,却推开吕传搀扶的手,上前一步,俯身盯住顾沅,“阿沅,你告诉我,可是陛下逼迫于你,还是,还是你当真贪图名利,自己送上门去?” 顾沅抬起头,顾母眼里的痛惜焦灼让她心痛如绞,她咬了咬唇,硬着心肠开口:“陛下,不曾逼迫于我。” 她话音未落,左颊蓦地剧痛,口里瞬间涌上一片甜腥,耳边嗡嗡作响了一阵,才觉出脸上的火热。 “伯母!”吕传想不到素来温婉的顾母竟会对顾沅这样扬手就打,一时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着顾沅挨了一掌,左脸登时红肿起来,他见顾母再次举起手来,顾沅却跪在原处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忙上前拦阻,婉转劝说:“伯母!阿沅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不识得利害,只要——” “我养的女儿,我自然知道她的性情。”顾母放下手,缓缓摇头道,“阿沅,自你自宫里出来,我便知道你有了心事,却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儿大不由娘,你要做这样的事,我若横了心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拦阻,只是你父亲临终时交代的清楚,楚家世代耕读传家,不求富贵,只求子弟们安贫乐道问心无愧,若有违背,便不是我楚家的儿女——这些话,你可还记得?” 顾沅心底一阵绞痛,叩首道:“女儿还记得。” “好,”顾母正色道,“你若还记得你父亲的话,便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你若答应,便还是我楚家的儿女,若不答应,”她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要你再孝敬我什么,我们娘几个今日便分家,你分出去独自过活罢。” “伯母,阿沅虽错,伯母教诲就是,何至于到这样的地方?”吕传大惊失色,见顾沅默然伏在地上,没有悔改认错的意思,更是手足无措,忽听院门吱呀一响,见顾洋进门,忙朝他使眼色。 顾洋才自学塾里回来,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三人情势已经明白了三分,他从未见顾母脸色如此沉肃,顾不得手里的文房四宝并字帖等物,扑过去抱住顾母的腿哀声道:“阿母!阿母在家里的时候常跟我说,姐姐在京城里,必定吃了许多苦,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才回家,就是做错了什么,阿母看在姐姐吃的苦的份上,就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