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社会人,不像她们,一看就是学生。 高高领着她们往二楼去,路过侍应生,熟络地打了招呼。二楼又不一样,嗓音低沉的英文歌,没几盏灯,窗户是木质的雕花的,胡同的老路灯从窗棂里照进来,和月色一起,带着旧时的中式光阴,与歌里的英伦情调争风吃醋。 她们到一个圆弧形的长沙发上坐下,面前是黑色的长桌,高高招呼着大家点了点酒、果盘还有小吃,然后放下包,边等边谈天。 几个新认识的朋友不用自我介绍,群里id一对,就聊得火热。 陈飘飘坐在高高旁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不时喝两口酒。 那边已经摇上了骰子,陈飘飘玩了两把,说了点真真假假的真心话,觉得有点疲惫,又缩回高高旁边,端着芝华士的玻璃杯发呆。 纸巾上也有鲸鱼图案的logo,她伸出食指,跟着一笔一笔地勾画。 高高忽然对着手机“嗯?”一声。 陈飘飘问她:“怎么了?” “陶浸找我了。”高高看着微信界面笑。 咯噔一下,像冰块被抛进酒里。 “她……找你?”陈飘飘抿抿嘴唇,舌尖舔了舔被抿住的唇峰,轻声问。 “嗯,她问我宿舍怎么没人,她想约我们洗澡。” 抛进酒里的冰块沉底了,凉飕飕的,好像还在玻璃杯里撞了一下。 陈飘飘眨眨眼睛,陶浸有空,而且想找人陪她洗澡,但她找了高高的宿舍,没找自己。 她低头,把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按亮,看一眼上面的时间。 “欸,你俩是不是也挺好?一个社团的吧?”高高突然问陈飘飘。 “啊?……嗯。” 高高向来热情:“那我让她过来,一起玩儿。” 陈飘飘托着下巴,垂眼看高高打字:“我们在酒吧玩呢,带着我们拉子群的小孩儿聚会,你来不?没乱七八糟的人,都女孩儿。” 视线在昏暗的灯光里晃晃悠悠,微信那头的人回复了:“不了,你们玩。” 高高给陈飘飘看聊天记录:“我说你也在啊,有熟人她没准出来。” 陈飘飘咬唇,小声点头:“嗯。” 高高劈里啪啦打字:“来呗,飘飘也在,你小学妹。” 陈飘飘敛住呼吸,看着静止的微信界面,又看着备注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大概三十秒后,陶浸才回复:“飘飘?” “你不是说,是群聚会吗?” 高高看一眼陈飘飘,啊?陶浸不知道啊?那陈飘飘还让自己直说。 有点棘手,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又三十秒,陶浸再度发来一条信息,两个字—— “她是?” 第19章 陶浸没说完,但高高和陈飘飘都懂。 这两个字,显得陶浸也懂。 陈飘飘的心唐突地跳起来,像含了一把小时候爱吃的跳跳糖,在唇舌间麻麻地放烟花。 高高怼两下眉毛,用口型无声地问她:“说不说?” 陈飘飘舔了舔下唇,口干舌燥,然后偏头人畜无害地笑了:“我是呀。” 懂。高高马不停蹄回消息:“嗯,她在我那个拉子群,她是。咋了?”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帮人家出柜了,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她动动鼻子,把薯条递给陈飘飘。 陈飘飘拿起一根慢条斯理地吃,半根入口,高高的微信响了。 “你叫我,她知道吗?” 高高又尴尬地扯扯嘴角,看向陈飘飘。 陈飘飘把薯条根部吞掉,摇头。 又懂。高高继续发微信:“不知道。你来不来?在西二里胡同里面,鲸。” 发完低低“啧”一声,奇奇怪怪的,感觉自己头上三个大字:工具人。代发电报,代写家书。 陶浸这次回得不慢,但没回答“来不来”,只说:“别告诉她。” 好家伙,高高给尴尬笑了,这24K纯不近视的大眼睛就在旁边盯着呢,陶浸说——别告诉她。 别让陈飘飘知道,高高跟陶浸说了。 不过陶浸向来人好,可能担心高高泄露人隐私,当事人心里不舒服。高高觉得,陈飘飘应该也能理解。 看样子她是不来了。 高高叹口气,结束对话后把手机扣在桌面,然后跟陈飘飘碰了个杯:“不好意思啊小学妹,不小心帮你出了个柜。” “但你别担心,陶浸对这个没什么的。”她剥两个花生吃。 话里有话,陈飘飘好奇:“她……” 高高嚼两下花生,有点得意地挑眉,“你看这酒吧,鲸鱼的鲸。” 她的意思……陈飘飘耳朵发烫。 “这是我朋友的酒吧,但名字是我起的,我那会儿,”高高“噗”地一声笑了,“暗恋陶浸。” 一口酒辣在喉头,陈飘飘差点没咽下去,眯眼努力消化这句话。 高高笑得挺自在,貌似只觉得好玩:“嗨,你懂的,女同,喜欢个人吧,要拐八百个心眼子,别人都不知道这跟她到底有啥关系,其实就她那微信头像,还有‘鲸’不是‘浸’的谐音嘛?” “我那会儿跟我朋友一说,她拍案叫绝,她不认识陶浸,但她说,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脑回路,就是我们姬佬山路十八弯追爱的心路历程,特有代表性,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陈飘飘提着的气稍稍放下来,又拿起一根薯条。 高高的朋友……鲸鱼……她一开始还以为,还以为。 但看高高的表情,她现在好像释怀了。 高高接收到她的眼神,大剌剌地笑一下,摇头:“早不喜欢了。这还是我跟我前任分之前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