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长得相似的人很多,也不奇怪。”白遥说。 白母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寞:“是啊,只是相似,相似……” 白遥掐着自己手指,面上微微笑着。当年因为村人的再三吵扰,所以她能理解他们当时对自己的疏远。 现在,面对面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白遥忽然发现,也许自己回来云盘村只是为了断了这个念想,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 一旦相认,哪怕他们百倍的补偿自己,自己只会觉得是一个负担,就如同当年的他们将自己视为负担那般。 “您的大女儿是怎么了吗?”白遥问。 白母迟疑,摇头:“走了也快十年了吧,一直没回来,可能还怪着我们,不愿意见我们吧。” “您这么牵挂着她,当年肯定也是有苦衷,这么多年了您的女儿应该也明白了,不一定还会怪着你们。”白遥说。 白母摇头苦笑。 “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管她怪不怪你们,起码对她而言,未来都还是新的。” 白母闻言,对着白遥一笑,最好如此。 与白母分别后,白遥一个人站在长桥上,晚风带着凉意,将她身子吹寒。她静静望着远方,直到天彻底黑下。 白遥向李阿婆家过去。街上已经出现不少飘魂,漫无目的的随处飘荡。 她等在阴暗的角落处,望着李阿婆的飘魂,每隔半个小时就能见到一次。她愣愣地看着,耳边传来的前院李阿婆子孙的欢笑声,几家人有说有笑,逗趣着孩童。 半夜,各家各户进了门准备休息了,门外安静了不少。 白遥取出符纸,地上找了块稍锋利的石头,三四次后划伤手心,取血在纸上画着。等李阿婆的飘魂再次出现,她将画好的符纸贴在李阿婆额上,李阿婆于是一动不动站立原地。 流血的手心按上符纸。 她闭上眼,脑中幻出半年前的一幕。 小房间内,一群男男女女面色嫌弃的在门口说着话,床上躺着的老人是白遥熟悉的面孔。 他们将饭放在床边,随后快步离开,也不管李阿婆在说什么。 李阿婆的被子上爬了不少蛆,房间散着恶臭,人的排泄物和其他一些不明源头的臭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李阿婆趴着,拿勺子将碗里汤饭一口口吃掉,吃完就躺下。每有一次动作,她都轻唤出声,模样痛苦。 直至深夜,所有人都差不多睡着了,李阿婆艰难起身,撑着木棍,脚步无力地向门外走去。 这才看清,她的腿上已经腐烂严重,不成模样了。 她取了几根长绳,悄声推开门,又一步一步向街上走去,借着昏暗的路灯,她走向河边,这已经费了她很多力气,坐在石头上喘着气。 月光下的河水清亮,流水潺潺,声音抚慰人心。 她看了好久的流水,休息够了,左右脚踝上各系一根绳子,将绳子另一端绑在大石上。随后撑起木棍,向河中心走去。 她身子瘦弱,几次险些不稳,又勉强立住了。 扔下木棍,木棍很快顺着水流飘远了。李阿婆叹了平生最后一口气,将脸朝下,尽数浸在冰凉的河水里。 水很浅,只稍稍撑起脸就会没事,然而李阿婆自始至终没抬起过一次头。 彻底咽气后,身子被水流向下冲着,绳子拉着她的腿,让她不至于被冲远…… 符咒化为灰烬,李阿婆的飘魂远去。 白遥泪流满面,但凡阿婆有一丝活念,但凡她有。 她压着声软在地上,她以为李阿婆会有个如意的晚年的,明明她的子女先前对她万般好的,明明是因果相报善有善果的。 为什么会这样。 女鬼寻到白遥时,见到了这样一幕。 她上前,蹲在白遥身边,白遥红着眼眶望向她,眼中情绪压抑而痛苦。 女鬼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白遥没说话,紧紧抱着女鬼,泪水再次汹涌。 第二日她们决定了离开。 白遥买了很多东西,去李阿婆坟前烧给她。途经白遥昔日的家时,白母很快认出了她,忙喊住了。 “阿稗妹妹,这是要走了啊?”白母问。 白遥面色并不好,扬起笑:“对啊,还有别的很多事要忙。” “哦,那……” “妈,快点,就差你了,待会儿下雨就不好拍了!”后面男孩的声音传来。 白遥望向后边,一家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 “拍全家福?”白遥问。 “过不了几天,他爸就要出去打工了,我们每年都会拍个全家福的。”白母说。眼睛一直瞧着白遥,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叫做阿稗的女孩像她的阿遥。 白遥笑:“挺好的,我来帮你们拍怎么样?” “那当然好呀,麻烦了你啊。” 白遥举着相机,小小的屏幕内,一家四口笑容满面,幸福而美好。 “三……二……” 白遥目光最后认认真真地扫过他们四人,定格成画。 看她要走,白母进屋取了三根熟玉米。 “新煮的,自家种的甜得很,你们路上带着吃啊。” 白遥没有拒绝,接下了。 才离开云盘镇,白遥对玉玲儿她们说:“你们帮我个忙,卡里所有的钱,只留一千,其余都给他们。” 玉玲儿接过卡,想说些什么,云清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她知道,白遥这也是想支走她们。 “小红……” “我知道。”女鬼对玉玲儿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