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亲耳听到都乐的应允,她悬了许久的这颗心终于有了尘埃落地的踏实感。 两人相拥了很久,小姑娘的情绪还很激动,傅纾好笑地牵起她绵软无骨似的左手,低头轻轻吻过手背,拉起无名指将戒指推入。刚好合适的尺码,她估算的没有错,从此,这个人就是她的。 女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天气冷,快躺下,哪有被求婚的人还跪着的。” 本末倒置,温馨又滑稽。 都乐点点头,顺带把她也拽进了被窝。 突然被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中,小姑娘比中五百万还高兴,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直傻笑,今晚都不想睡了。 等看够了,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又贴过去窝在傅纾肩上,细密地说着情话:“……怎么办,我还没有攒够老婆本呢,我那天看北城的房价了,还不够买一个洗手间。” 傅纾挑眉:“想好了,要跟我回北城?” 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要去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过现在不能走,我还有两年任期的。” 傅纾抚了抚她的发顶:“我知道的。” “不要你的老婆本,已经有了,咱妈早就把嫁妆本给我了,这个数。”她伸手朝都乐比划了一下。 “房子也有了,许多年前趁了况伯伯的便宜,就在况滢家楼上。以后你可以经常找她玩,但是不能跟她玩太久,我会吃醋的。不过那边我没有去住过,一直空着,你要是喜欢的风格,回去后我带你去看看,装修交给你怎么样……”缓缓她又说。 写在最后 亲爱的小白羊:今天过得好吗? 今年除夕,还会生病着凉吗?大概不会吧,你如果真的在南亚,不要海里贪凉。 傅纾写完这句话,另起一行,但也是再无下文的另起一行。 她攥着笔,指尖颤颤巍巍,墨水先一步于眼泪在纸上滴落,雪花般对称散开。 她想,她快要失心疯了。 这是都乐离开的第四年,又是新春,窗外的爆竹寂寥,几乎响成傅纾心里的后遗症。 她迷茫地游离着,被孤立在万家灯火的喜悦之外。 没关系,她如今很能理解这份不配得感。 未久,书房的门被敲响,她没有应答,那人仿佛习惯了般,自己推门进来,一杯热饮被推至傅纾手中。 她呆滞地盯着窗外,没有什么反应,桌上写了两行字的信笺被看了正着也不在意。 那人叹口气:“姐,爸说今年扫墓想放在初四,你要去吗?” 岿然不动的女人脸上肌肉终于有了直观颤抖,她牙关紧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起伏,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焦灼的、致命的、哀伤的、却字正腔圆。 意料之外的回应。 男孩有些诧异,去年问起扫墓,她还很抗拒,杏眸瞪来,是不可置信的失望与审视。 是释然了吗? 可是大姐若真的释然,他反而心慌。 他很清晰傅纾还能强撑到今天的原动力,一般情况下,自然人下落不明满四年,或者因意外事故,从事故发生之日起满两年的,即达到了规定的宣告死亡的期限。 再有几个月,都乐离开就满四年了,他们吊着一口气倒数最后的期限,有时会错觉这个日期还意味着关于傅纾的其他。 傅文止不像她,还有憧憬,他只剩害怕。 怕傅纾撑不住,选择轻生。 可她的生命中,不止只有都乐,还有家人和朋友吶。 她会忍心全部抛弃吗? 傅文止不知道。 毕业后,他终究放弃了自由的南方,选择守在傅纾身边。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获得一顿臭骂,他骄傲而理性的姐姐,绝对不需要这样自我感动的怜悯,但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 她心死了,于是什么都不多说,什么也不过问。 小姑娘离开的噩耗,毁灭了她的世界。 都乐才出事的时候,傅文止也心惊过,但是少年心性,始知伶俐不知痴,他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会治愈一切。 但时间只是麻木了悲伤,模糊着过往,傅纾平静的表象下,还藏着一颗无力皈依真相的心。 这在他年前知道傅纾辞职时,得到了确认。 他知道傅纾定了去南亚的机票,偏远又陌生的地方,申请的签证时间表明,这次,她不着急回程,隐有躲避最后那个时间节点到来的嫌疑,但事实要真只是如此,便好了。 你几时回来,这次傅文止不敢问。 她终于准备去找久而不归的爱人了。 几年前,都乐出事的时候,全球公共卫生事件正闹得沸沸扬扬,好容易听到点人在南亚的线索,傅纾想出去,不管不顾的,被都铭摁了下来。 他身份泄露,丧心病狂的毒贩查到都乐,已然把人卷进去,断然不可能让傅纾再出事。 一夜白头的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把人找回来,最后送回来的,只有亡命之徒挑衅寄来一截小指和一份傅纾无法面对的DNA检测报告。 再之后,都铭也牺牲了。他没能回来,都乐也没有回来。 金三角那种地方,世态甚凉薄。 她最终把报告封进了陵园的空冢中,碑上无字,怕刻骨铭心。 杳无音讯,是傅纾最后的希冀与倔强…… 傅文止仍然记得,那一年傅纾靠在碑旁说的话:“那年季安阿姨走的时候,我看她佝偻着背,抱着骨灰盒走了一路,多重吶,险险捧不住。我为什么要好奇一个小方盒的重量呢,所以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吗,好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