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观测窗口,他看到边文濯自觉主动地下了床,配合工作人员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数据检测。 耳边突然传来逢何的自言自语:“催眠师要考证,考证得先给他办个身份证明……要不要给他开一份工资?但未成年的手续不太好办……” “……”立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打断了逢何的话语:“我成年了!” 他的耳朵长度早在几年前就达到了成年标准。立秋下意识地往耳边摸了摸,想将证据展示给逢何看,却握住了两团毛绒软罩,他一怔神,这才想起逢何是人类,从没见过自己的耳朵,且人类的成年标准也与他们大相径庭。 逢何比立秋更为惊讶:“虚了几岁成年的?” 立秋并没听过虚岁的概念,但他听出了逢何语气中的怀疑,当即抿着嘴,别过脑袋,不再理会逢何。 逢何看着好笑,刚想伸手揉他的脑袋,目光却落在了白色耳罩上。 立秋察觉到危险的目光,双手条件反射式地抓紧耳罩,警惕地后退一步。 “我不看。”偷袭计划尚未开始便已夭折,逢何立马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他向前一步凑到立秋身边,笑眯眯地问道:“今晚吃饱了吗?” 立秋闻言咽了下口水,却道:“不饿。” 不同于外界人类味道平淡如水,隔离区各个病房里关着的患者均是香味满溢。立秋身周就像开了几十桌宴,各色患者各色香味扑鼻而来。 要换做一个多月以前,立秋肯定早就扑上去啃了个遍。只是这些日子逢何每天将自己送上门来,难免将他的嘴养刁了些。 他突然想起了边文濯。 立秋并不懂得人类感情,跨物种的理解对他目前而言过于困难,唯一能让他稍微理解一些的只有人类情绪。 边文濯说了许多作为患者的感受与经历,立秋无法感同身受,却能分辨出对方当时浓厚到满溢的情绪——用人类的词语进行描述,那大概就是悲伤与绝望吧。 那么,其他患者是不是也都为这个问题困扰着呢? 陌生的情感生在心头,好像边文濯将什么东西传染给了他。 立秋犹豫地看了一眼观测窗口,B03号患者完全不像逢何先前介绍的那样拒绝沟通,反而非常积极地配合着工作人员,身周源源不断地冒出橙黄色的小光点——他在开心。 他又看了看旁边几间病房,味道闻着虽香,却远比不上逢何的鲜香与边文濯的甜腻,真要尝起味道,或许更接近于大街上发病的边文濯——酸甜咸香之下,总凝聚着一团化不开的苦。 “但还能再吃一些。”立秋左右手相互抓紧衣袖,小声补充了一句。 逢何挑了挑眉。他见到B03号患者对待立秋的态度时,就已经确定他迟迟没有发病的原因。立秋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一步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延缓发病”的效果只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时,还有可能只是个体差异;但若这效果出现在两个人身上且概率为百分之百,则现象出现的概率便很有可能非常高。 这样的能力一旦运用到患者的治疗中,那么整个圈子的现状都会被改变。为此,逢何本已做好再软磨硬泡一个月的打算,谁知他却是主动应下。 似是兰花清香拂过心尖,逢何温柔笑道:“不急,我们过两天再开始,现在先带你回去休息。” 立秋不解。 逢何耐心解释道:“等我帮你做一份身份证明,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立秋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 * 回家路上,逢何遵守了先前带他出去找美食吃的承诺,将他带去了美食一条街,任立秋进行选购。离开时,逢何手里多出了四大袋的甜食与零嘴。 立秋坐着逢何的悬浮车回到别墅,被拉着听完了各种智能电器的操作说明,并将食物全部放进冰箱。 “一天最多只能吃两块甜食,今天的份已经没有了。”逢何说。 “为什么?”立秋问。 “要是吃坏了肚子,可就一辈子都吃不了甜食了。”逢何恐吓他。 立秋回想了一下他在家乡被人一刀捅穿肚子的事情——原来这就叫肚子坏了。再一想,这世界可没有生命泉水能够救他的命,吓得小脸一白,立马头如捣蒜。 他答应了逢何在他家里多住几天,逢何便安下心来,独自离开回去上班。走之前,逢何给立秋留了台巴掌大小的圆盘状便携式光脑,并教会他光脑的基本用法。 待到逢何离开后,立秋很快熟悉了光脑,开始尝试在光脑上搜索一些自己好奇的事物。 不仅包括他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新鲜词汇,比如说“精神异常病症”、“监管者”、“精神异常病症疗养监管所”等,更是将他在家乡里经常听到却一直不能理解的“全息游戏”、“玩家”、“恩披希”等词汇都查了个遍。 大多数词语都能查询到相应的含义与资料,唯独最后一个词,不论他怎么找,都没法找到相关的信息。 随后,他用一整天的时间将这个世界出版的所有全息游戏搜了个遍,便逐个点进图片查看。 没有一张图片能同他的家乡对得上。 立秋垂下眼,沉默地清除掉了所有搜索记录。 这样也好。 也好……吧? 他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摘下头上戴着的耳罩,卷着的长耳自然地舒展开来,半侧着朝向前方,扁平而细长,耳背的绒毛从根部是寒冷的冰蓝,到尖端渐变为白。 他在产生自我意识之后,也曾厌烦过那些无法沟通、终日只会跟随本性夺食的同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