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哈哈!哈哈!” 悲戚的哭声逐渐转成笑音,当几乎弯折的腰直立起来时,那副悲戚已经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呜呜呜……没有光的世界、没有光——!你想要光吗,后生?” 萨娜没有理会喷溅在脸上的口水,第五次重复:“我只要你的心脏,荒火先生。” 狂笑戛然而止,几乎昂到天花板上的脸搬回原处,变回最开始时的慵懒。 “真是无趣的家伙。” 荒火从斗篷里伸出手,一只漆黑的心脏被他握在手中,在饱经风霜的掌中有力搏动着。 “你就是要这个吗?” 萨娜伸手去接,却被荒火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手腕,但这次荒火没有作妖,他的银眼睛里闪烁着神异的血光,用浑厚的声音低语,仿佛是另一个人。 “吾乃荒原之火,幼崽啊,这是吾欠你的,现在吾还清了。” 他用力把那颗黑色的心脏塞到萨娜手里,不允许她拒绝。 黑色的世界如潮水般退去,在眼睛一合一睁之后,出现在萨娜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黑球,她的下半身正深陷在黑球内部,手中抓住的某物应当就是恶魔的心脏。 黑球被光锁拴在纳西二层的大门上,但它在腐蚀石壁,萨娜回头精准地和远处的银发女人对视,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大约也是最后一次了。 柏丽娜手里的水晶片里响起了平静的声音:“恶魔心脏在我的左手上。” 柏丽娜停下脚步,吸气,拔出早早准备好的血箭,张弓搭箭。 “这只是短暂的告别。” 夕阳的昏光穿透云层被血箭吸引,因为感觉到致命的威胁,所有的邪秽与恶魔之影都朝柏丽娜冲来,意图吞食萨娜的黑球更是暴躁不已,延伸出许多黑色长鞭疯狂击打石门,企图摆脱锁链的束缚。 光在汇聚着,与玛蒂尔达厮斗已久的黑枪亡灵眼看就要取胜,却放弃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生命,扭头往不远处的黑球望去,玛蒂尔达发现它手中黑枪在不稳定地颤抖,亡灵突然发出尖细的叫声。 魔晶长弓抛出一团如同旭日的金红之光,萨娜从这种温暖又强烈的光芒中失去意识,但不是永久,她甚至能察觉到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她愕然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左手心透骨而出小洞,落在地上的水晶片里响起柏丽娜的轻笑声。 “开玩笑的,我的箭术连精灵都会钦佩。” 但是萨娜却没有释然的表情,她无法理解地盯着自己的手,不断地重复:“这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魔猪、魔猪——”她恐慌地环顾四周,露出一种极度不安的表情。 “萨娜?” “萨娜洛特!” 玛蒂尔达的惊呼声压过了柏丽娜的疑惑声。 闪烁着黑色雷光的□□突然产生了某种强大的引力,它撕碎了亡者的躯体朝着某处飞出,玛蒂尔达很快就明白那种引力是什么了——在她抓住黑枪的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这是烙印死咒的魔枪!喷射出死亡黑雷的魔枪轻易挣脱了玛蒂尔达的手,化作一头凶猛的魔猪朝着骤然竖起的漆黑瞳仁冲去!然后用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贯穿流淌着圣血的心脏! “断罪——” 呲—— 坚不可摧的光之壁垒被魔枪轻易穿透,强大的惯性将萨娜突下高门,她此时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后还要做出挣扎,明明她早知道死亡何时会到来,也选择了坦然地接受—— 天空好明亮…… 强烈的失坠感让萨娜产生某种意识混乱,烙印灵魂的深处的一些东西冲破了屏障,她感觉天空无限高阔,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太阳,飘飞的红色头缕在狂风中染成淡金色,一个背光的金色人形在伟大的日轮中发了疯。 那是一个痛苦的声音——“你抛弃了我七百年,故而我推翻你!” 狂啸的风声把那个声音划得散乱,世界开始变暗,灰白色的天空下盘旋出一双翅膀将某物牢牢护在胸下——是一头颜色很古怪的龙,半黑半银,面目凶恶,却在流泪。 那是一个愤怒的声音:“你是叛徒,背叛了时光永恒的约定,竟把獠牙指向自己的同胞!” 萨娜不愿意在死前接受这种莫须有的控诉,她努力眨眼想要看清对方,但是世界从不会如人所愿。 她得到一个非常昏沉的视野:黑炎流淌的城市里有庞大恐怖的漆黑魔猪在□□大地,巨龙的尸体魔堕成腐龙和骨龙,到处都是龙种在自相残杀,各色的龙息和龙吼响彻世界,连天上星辰都被龙种的杀意烧得血红。 在这场宛如末日的场景中有几个很吵的声音在回响,萨娜努力去听:他们在叫着一个名字——约书亚,其中一个是低沉的呼唤,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另一个年轻尖利,来自天空。 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魔猪的獠牙再次穿透她的胸膛,纯金色的鳞片与雷火一同崩碎成闪耀的光点,盘旋于天上的黄金龙吼叫着俯冲而下,却被之前那头半黑半银的龙疯狂打落在地。 魔猪猩红的浊眼中是深渊,无尽黑暗,无尽混沌…… 熟悉的身影从混沌中朝她伸出手……幽邃的紫,如墨的黑,她说:“我会遵守约定。” 约定?尘封的记忆瞬息而至,夜色下的孤岛荡漾着轻柔的海浪声,但比海浪更美妙的是萧的琴声和璀璨的星星,失去船只的不安在那双静谧的紫色眼眸里消弭,那是一个被遗忘的约定。 ——漫天的星辰会带你找到回家的路,在此之前我将一直陪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