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仓皇地撤回手,将牙签猛然丢掉,又将手放在膝盖上,放在腰边,最?后又干脆猛抽几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汁水,又给池不渝递几张过去。 池不渝匆忙嚼了几口猕猴桃就吞下去,目不斜视,盯着海绵宝宝,干巴巴地说一声谢谢,光线昏暗,可耳朵尖尖却还?是红得?要滴血。 接过纸巾后,擦了擦嘴,又在电视机昏暗光影下,偷偷瞄一眼过来。 等崔栖烬察觉到,看过去。 池不渝又迅速收回视线,手掌心?捧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不跟她讲话,也不让她看。过一会,又摸摸自己的耳朵,扯扯怀里草莓熊的耳朵,瓮声瓮气地喊一声, “崔木火。” “嗯?” 崔栖烬捧手里只剩几块的猕猴桃盘子,聚精会神地看海绵宝宝和章鱼哥因为披萨而吵架。 “你今天下午忙不?” 池不渝的声音听起来有鼻音,呼吸热热的,从暗暗的空气里流过来,像那仅剩几块的猕猴桃,被酿成粘稠的果酱,在她们之间流动。 “还?行。” 崔栖烬没有撒谎。 池不渝“哦”一声,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往她这边稍微移动了一下,只一小下,就停住。 崔栖烬咳嗽一声。 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把那几块猕猴桃喂完。 池不渝的声音继续飘过来,“那你陪我看几集海绵宝宝不?” 猕猴桃的气息继续发酵。 崔栖烬感觉自己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限涨大。她捻捻手指,抬抬下巴, “可以。” 没必要拒绝一集很好笑的海绵宝宝。 她同意。池不渝这时候又没什么声音了,只是呼吸又放慢了许多,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只是很安静地在看。 过了一会。 她听见池不渝呼出一口气,像一条金鱼在往她这边吐泡泡,热的泡泡,超过三十八度的泡泡,好像空气里也有泡泡在飘。 没有人去戳破。 “你把手打开一点嘛~” 啪嗒一声,是池不渝戳破了第一个泡泡。她好出人意料。 崔栖烬应该要很奇怪地看一眼池不渝,而后很镇定自若地问?——为什么? 可是。 大概是那些泡泡飘到她身边,挤压着她可供呼吸的所有氧气。她呼吸顺畅,但却又有一点缺氧。于是她问?, “什么?” “就是……” 池不渝看过来,大概是因为原本?就委靡,这时候的视线越显模糊。她盯着崔栖烬,直勾勾地,像是知道自己看不太清,也知道她知道她看不清,于是干脆顺理成章地盯着她看。 不说话。往她这边挪了挪。 “把手往我这边伸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 原来是要给她东西。 崔栖烬松一口气,背脊却莫名绷紧。她将手伸过去。 这时海绵宝宝不知道是播到什么,光线又暗了一个度,隐约间她看到池不渝隐在发下的耳朵好红。 她动动喉咙。 将手伸过去,很坦然。 而池不渝还?是盯着她,目光紧紧的,不将她放开,然后朝她努努嘴,大概是示意她不要看。 崔栖烬很配合地移开视线。 只盯着电视机里黄色的海绵宝宝。 手还?是伸着,不知道是不是乌云飘过来,周围好黑。又不知过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似乎她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在这一刻变得?好迟钝。 手被拽了一下。 接着,有温热的什么东西扯着她的腕心?,她以为是池不渝给她的东西,结果下一秒,她的头发似乎落到她手上,飘摇蓬软。 好痒。 她还?没反应过来。 池不渝就扯着她的手翻了一圈,滚到她身边,毛绒绒的头很顺理成章地,砸进她的胸口,下巴埋进她的锁骨,连同头发一起,扎得?她好痒。 一时之间,她一只手拿着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盘子,另一只手的腕心?被池不渝拽得?很紧,不知道自己到底先松哪一只手。像是同时被绑架,一边是猕猴桃,另一边…… 是池不渝。 而池不渝埋在她怀里,先是不声不响,好一会,又闷声闷气地说,“我之前生病,妈妈都会这样抱着我,和我一起看海绵宝宝,然后……” 停顿了好一会,拽拽她的手,才继续往下说,“然后帮我拍拍背。” 按照常理来说——崔栖烬应该义不容辞地拒绝,把池不渝推开,然后觉得?莫名其妙地讲,我又不是你妈妈。 可是。 她听见自己沉默一会,很忽然地说,“你不松开我我要怎么帮你拍拍背?” 池不渝在她怀里抬抬下巴,好像是特别费力地思?考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 “是哦。” 她松开了崔栖烬的手。 于是崔栖烬终于从被绑架中?挣脱出来。她低头,看一眼池不渝的发顶。 她看不到池不渝的表情,她还?是不习惯与人有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于是浑身上下都僵硬,仿佛已经变成一具生硬的骨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直接碎成灰。貌似这个时候她可以趁池不渝不注意,直接把池不渝推开。 她把手抬了起来。 犹豫间她感觉,池不渝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隔着两层布料,软软地环住了她的腰。 还?是没有抬头,还?是没有看她。 毛绒绒的脑袋自动寻到舒服的位置,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句, “崔木火你好瘦哟,刚刚骨头硌得?我的脸都有点痛咯。” 她没办法?,她被打败,她承认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千千万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