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去的时候。 池不渝又哼哼唧唧地讲吹太多风口渴,于是买了一瓶峨眉雪,喝了一小?半就嫌腻,拿在手?里晃悠着气泡。 此时呼呼着吹开崔栖烬头发的风,似乎都是从池不渝那里吹来的荔枝味峨眉雪的味道。 崔栖烬心平气和地想—— 不知是这三个人都迟钝得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还是都敏感得已经发现她的可疑。 可还是相当默契地什么也不提,彼此对视几眼就已经是心领神会,携手?替她减缓“爱情”这个问题带来的冲击。 一切还维持着她所希望的不变。 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鼓噪。 像存着一堆已经熄得干干净净的余烬,被一阵横行霸道的风吹过,风吹过的途中,始终咬紧牙关坚持没有复燃。如?今风已经彻底吹过去,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反而平白生?起蠕蠕余热。 车开到了家。 孟玉红还在隔壁改装成麻将馆的邻居家跟人摆龙门阵,见到池不渝脸色一变,匆促将手?里那杯一点点扔给了旁边老太。旁边老太看?见池不渝手?一抖,但也还是硬着头皮认下这口锅。 大概是自觉这个做法太过拙劣。孟玉红心虚地站了起来,还想说些什么。 池不渝却只抿抿唇。 很?老成地叹了口气,闷头颓丧地说一句“算了”,就晃着那大半瓶未喝完的峨眉雪。 转身进了屋,似乎就这样轻飘飘将这件事放过。 孟玉红在原地愣了半晌。 吸了两口奶绿,嘟囔着“今天这么宽容”,又朝她们三个笑了笑,跟牌桌上的几个老太笑骂了几句,就很?利索地把那杯奶绿扔了,提着步子跟了上去。 陈文燃和冉烟不约而同地对视,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眉毛都要挤烂了。等?崔栖烬看?过去,又一瞬间收敛起来,很?正经地跟崔栖烬讲, “你今晚想怎么睡?” 崔栖烬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一步跨到台阶上,表情有些凉地回头, “什么怎么睡?” “就是房间啊。” 陈文燃耸耸肩,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你要跟我睡……还是咳咳……” 说着被冉烟打了一下手?。 于是闭紧嘴巴,又小?声地吐出几个字, “跟水水?” “我就不能自己睡?”崔栖烬蹙着眉心。 她从有意识起,就没有跟任何人类同床共枕过。除了那一次……成都的初雪。 陈文燃听了她的话,发出大声怪叫,“你让我们三个挤一起给你让一个房间?” “不是。” 崔栖烬还不至于这么想, “我是说,我可以?出去订酒店。” “不太好。”冉烟摇头,婉言对她的提议提出异议,“毕竟已经来了水水奶奶家里,长辈又在,行李今天都已经搬过来了,这时候这么晚还要一个人出去住,老人家心里难免会多想……” 说得也在理。 崔栖烬还是扭紧眉心。想到要在清醒的状况下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就已经觉得别扭。 偏偏上楼的时候,陈文燃还不停在她耳朵边上煽风点火, “就是就是,而且水水可能也会不高兴,毕竟是她的生?日,你不能让她不高兴吧!” 那一点余热还没完全压抑。崭新的一阵风,就又已经摩拳擦掌而来。 崔栖烬没了办法。 慢慢腾腾地上了楼,又瞥见池不渝已经蹲坐在沙发跟前,面前摆着瓶瓶罐罐,手?里在忙乎着卸妆。 而孟玉红在池不渝身后坐着,脸上敷池不渝给她带的面膜,喝池不渝那瓶没喝完的峨眉雪,有滋有味地看?电视机里在放的一部古早台偶,两个演员泪眼朦胧地对视,说一句老套的台词——因爲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1] 看?到她上了楼。 池不渝昂昂下巴,在吵嚷的电视机声音里,喊一声, “崔木火!” 她又开始喊崔木火了。 崔栖烬略微松松紧绷的背脊,走过去,想着不挡孟玉红看?电视,便在池不渝面前蹲下来, “怎么了?” 池不渝大概是没想到只是喊一声,她就直接蹲在了自己面前。于是愣怔地眨眨湿润的睫毛,才?小?声地讲, “就是想问一声你要住哪个房间?” 此时,陈文燃和冉烟已经在推着行李箱轱辘轱辘地晃。而电视机里像是演到什么重要片段,孟玉红咕噜咕噜地喝着峨眉雪。 荔枝味的汽水飘荡在鼻尖。崔栖烬不太自然地压低声音,“我都可以?。” “都可以?哇?” 池不渝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又诡异地停顿半会,才?呼出湿湿的气息,像电视机里那对纠葛的主演那样慢吞吞地讲,“我还以?为你要一个人睡,想着我就跟我奶奶睡也不错呢……” “那就——” “那就和我一起吧!” 还没等?崔栖烬讲完。池不渝又快速截断她的话。 然后不等?她回应,又自顾自将刚拆开的面膜敷到脸上,一张脸瞬间变得白花花的,在电视机光影变幻下,像一只万圣节的幽灵。 幽灵扑扇着睫毛,昂昂下巴。 很?熟稔地拍拍她的脸。手?上湿湿粘粘的,应该是面膜水, “快走快走,你们几个都快回房间不要闹我!我马上又长大一岁,要和奶奶聊一些我们之间的悄悄话了,不能让你们听到咯。” 拍了几下之后才?后知后觉。 手?掌心僵在空中,手?指并?拢,像握了一个鹅蛋,滞缓地转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