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但我没生气,”逢绛倒了杯水,侧头看着尴尬站在一边的女人,声音微乎其微,“就是有点儿不开心。” 她自己怎么怨怎么恨温连君都行,但听到别人对她说出难听甚至恶毒的语言,她下意识不想听。 甚至还会生出几丝不满。 从两人离异法庭判决她跟着逢杨那一刻,之后的时间温连君找她的次数少得可怜,一次是温连君在旧房子收拾东西,跟她说了很多自己有苦衷的话。 其实逢绛知道,温连君新找的男人生育不了,偏偏这人重男轻女不喜欢女孩,所以温连君只带走逢临。 还有一次是她搬到兰原,温连君来看她。 这是第三次。 才短短三次。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看着温连君牵着逢临的背影,红着眼眶下定决定自己不原谅的,她在一点点地妥协,一点点地重新接纳她。 她矛盾至极,边难过边快乐。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早……” 她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蒲宁耳朵向她那边凑了凑 ,试图听清晰些,“什么?” 白嫩耳尖轻轻擦过唇角,触感短暂而清晰,逢绛说话忽然停了,也回过神来。 蒲宁像是没意识到,还在保持着倾听姿势,“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逢绛说。 …… 由于时间不早,且家里唯一长辈态度微妙,温连君没有多呆,看了看家里的环境,简单了解了下蒲宁家里关系,就回自己酒店了。 温连君这次不是因为工作来的,有着大把的时间,于是明天又来了一回。 她来的时候,蒲宁刚打着哈欠发丝乱糟糟的往楼下走,看到客厅坐着的那个人,整个人都定住了,还维持着张嘴的姿势,眼角还有哈欠打出来的泪花。 温连君也看到了她,温和道,“早。” 蒲宁反应了三秒,状似镇定道,“阿姨早。” “你爸爸去上班了,我刚和他谈了谈,听说你成绩很好,还主动帮小绛辅导功课,谢谢了。” 蒲宁说,“没什么的。” 温连君笑笑,“小绛还没醒吗?” “没有吧,”蒲宁说,“我可以帮你去看看。” 温连君起身,“不用,我去看看吧。” 蒲宁犹豫了两秒,按理说妈妈看女儿睡觉没什么,但母女关系微妙,更何况逢绛也不喜欢别人随随便便闯进她房间,正当她准备婉拒,温连君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装修简单温馨,不大不小的床,两床被子紧紧贴着,逢绛就睡在靠窗的那一侧,侧身正好面对着门睡。 温连君关上了门,眼角有些湿润。 蒲宁脚步一顿,“……” 蒲宁原本没怎么睡醒,准备下个楼喝水再上去睡个回笼觉,被温连君这么打搅困意都没了。 她不尴不尬和女人相处了两分钟,听见有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逢绛来拯救自己,没想到是徐明华。 老人精神抖擞,看见温连君脸色瞬间垮下来,皱着眉,“你怎么又来了?”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和厌恶。 温连君深吸了口气,“奶奶。” “别叫我奶奶,咱俩岁数没差多少,”徐明华说,“亲生女儿推得远,没血缘关系的你倒是叫的亲热。” “……” 就在蒲宁忍不住为温连君说句话时,老人终于停止了输出,遥控器摁到了中年相亲的频道,开始看起了电视。 逢绛醒来的时候,看到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看他们相亲。 “……” “这个男的条件不好啊,家里就三亩地,父母也一大把年纪,嫁过去肯定吃亏。” “这个好,有房有车,还是个公司总裁。” “但是他都三婚了,这是在找第四婚吧。” “该不会这人有什么生理上的毛病吧……” “……” 还挺其乐融融。 逢绛轻咳了声。 三人齐刷刷扭头看着她,异口同声,“醒了?” “……” 逢绛突然感受到属于身体灵魂双重上的松懒和愉快。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坐在一起,大概有了上午一块看电视的缘分,老人对温连君收敛了些,也没怎么对她针锋相对,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她们饭桌上没什么规矩,尤其是徐明华话多,想到哪说哪,比如邻里八村的八卦、两个小姑娘的学习和兼职、菜市场的价格等等。 温连君静静听着。 蒲宁接茬的时候忽然呛到了,逢绛依旧面对老人倾听着,手伸到小姑娘后背上,帮她一下一下地顺,边对老人说,“奶奶,帮我拿一下那个饮料。” “吃饭还能呛着?”徐明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给了她饮料,逢绛笑着说,“刚刚她说话太急了。” 蒲宁咳得脖颈一片红,她没忍住小声反驳了句,“明明说话最多的是奶奶。” 老人瞪着她,“胆子大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逢绛很轻地笑了一声。 温连君看着,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旁人。 逢绛已经融进去这个家了。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适应力要强很多。 …… 温连君在蒲家呆了差不多一整天,直到晚上蒲成明下班后,几个人一块吃了顿晚饭,而后她才回酒店。 出来的时候,逢绛送了她几步路。 昏黄路灯下,女孩被晕黄的光揉出层柔和的轮廓,声调轻而懒,“逢临怎么没来,他上次给我买的画具您知道吗?” “知道,”温连君,“他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的,他想给你买我也就没拦着,反正你也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