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埋葬在这里的人是谁呢? 颜妍推开房间的门,那是她曾经带简默住过的房间,里面装潢如旧,古董手杖还是摆在墙角里,亮晶晶的玻璃藏品还是放在斗柜上,繁复瑰丽的手工蕾丝铺陈在两旁。 一切贵气又靡丽,品味好也好得沉甸甸的。 她站在斗柜旁边翻开一本圣经,里面夹着一张结婚照,男人的脸被裁去了,女人的脸被烧掉。只剩层层叠叠的婚纱和笔挺的西装,堆出过去岁月好光景。 翻过照片背面,看见铅笔写的小字:“郁安,颜争闻,摄于新婚夜。” 最先埋葬的,总是离颜争闻最近的人。 第81章 颜妍在家里唇枪舌剑的时候, 简默如常在教室里面听老师讲习题。 昨晚一起睡在小床上,颜妍睡不开, 总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简默大半夜被沉甸甸半具肉身压得喘不过气好几次,每次刚刚想一脚把人踹下去。对方就总能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发出那种狗一样嗯嗯哼哼的声音。 简默怀疑颜妍看末路狂花的时候,跟塞尔玛学会了某种神奇的撒娇手段,虽然她没有证据。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在床上嗯嗯哼哼的大狗狗,没有人,简默也不可以。 是以今天简默还是倦倦的,从课上没精神到课下,正准备趁着课间眯一会儿。就看见白骆走过来, 敲了敲她桌子:“数学作业。” 一副本仙女纡尊降贵来做你们这些凡俗杂务,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的样子。 先前那个数学课代表休学回家了,老师钦点了白骆继任,简默原以为这人会直接推出去,没成想还一直兢兢业业做下来了。虽说每天都表现的不太耐烦, 但简默以为, 这个人其实还蛮享受这种没用的职位带来的虚无缥缈成就感。 简默从书包里翻出来一本数学习题集, 双手奉上表示发自内心的配合白仙女的工作。 希望对方也能大发慈悲抬抬手让她补个觉。 白骆抽走她手里的习题集:“你跟颜妍也该节制一点, 都是什么时候了,每次碰上还跟被狐狸精吸了阳气似的。” 简默两眼茫然:什么节制,什么阳气, 什么狐狸精? “青天朗日,红口白牙的,少污人清白。” “那你们就是没什么了?”白骆笑着弯了弯腰, 简默原本被书围困起来的书桌小空间变得更加逼仄,只觉得白仙女像是下凡金身一样逼面而来, “那我再跟你说个消息,你可别生气。” 简默表面眯着眼发懵,心里开始冒出来那个摇头发疯呐喊“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包。 简默已经摸清楚她们这个狐朋狗友小分队里面每个人找她说话的基调走向了。要是绿毛来找她,多半是那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呲牙挑衅,小方隽来找她的内容比较丰富,包揽小女生的鸡毛蒜皮日常和“阿巴阿巴默默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以及一点点春心瞎了眼的萌动。 至于白骆这个缺德乐子人,嘴里基本就没什么好消息。 简默弱小,可怜又睁不开眼地说:“我要睡觉。” 白骆怕她太困听不清,很贴心地趴到她耳朵边上说:“你知道颜妍最近为什么跟家里闹得这么僵吗?其实她也早有预感,只是一直没告诉你。看你也没试探出来,那我偷偷告诉你。颜家要给颜妍介绍个男人,先订个婚约铺铺路。” 简默的眼睛缓缓睁开,发出了一声寡淡地:“哦。” 他妈的,十八岁订个什么婚啊,母猪配种也得等长熟了再配吧,一个个的能不能把人当人? 白骆看着清醒了的简默,简默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白骆,俩人对眼对了半天。简默低头从隔壁抽屉洞里掏出来一本习题集。 “我同桌的习题集也给你吧。他没写,不过昨天他得罪我了,所以我也顺便帮他交上了。” 白骆接下那本烫手的习题集,感觉简默在点她,但她没有证据。 简默理智上并不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颜妍的性格她还是清楚的,要是她不愿意,这个订婚也成不了。要是她愿意,她对此的忧思竭虑就更成了一种笑话。所以无论怎么想,颜妍自己的烂摊子原本也就该颜妍自己去收拾。 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是另外一回事。她的困意确实因为白骆这一句话而消退无踪,比□□还管用。 她又想起阿姐从前跟她说过的话:“人呀,总是要结婚的。你和颜妍没有未来,你们甚至连一张红本都扯不下来。” 简默当时很冷淡地想,未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能谋求当下的欢愉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谁又真的奢望和颜妍这样的人长长久久到白头。何况红本结婚证也不过是契约的证明,契约随时都可以立,证明也随时可以写,甚至也随时可以撕毁解除。 现在她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 没有未来的悲哀,并不在于连一张红本都扯不下来,而在于那个人恐怕要跟别人扯红本。 一种微妙的宿命轮回之感笼罩在简默的心间,让她自嘲一笑。该不会她对谁中意,谁就跟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指日可待吧?那月老庙里何必站月老,丘比特的弓箭也该拱手让给她,蓬山此去无多路,实在也不必相托青鸟,怕只是因为还未得她另眼相待。 简默目光炯炯上到下午,数学老师提着作业上来骂街。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说的就是你,还笑,习题集比你那张脸还干净,我看你也别上学了,外面重金求子的小广告去揭一张,比你在这里占着座位不写作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