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裔大人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伯父忠肝义胆、直内方外,比我这样沽名钓誉平白得了个不得了声名的人更值得敬佩尊重。”温暄说这话的时候没带半分笑意, 神态严肃, 字字真心。 在审讯室内, 温暄看着那双血迹斑斑的手, 听着气息奄奄的声音无力的的说出了“顶天立地”这四个字, 直直的砸在她的心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被温暄这样认真的赞誉了一番的乐父,显而易见的有些不知所措,嘴里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一遍遍有些笨拙的重复着:“哪里哪里……” 温暄也笑了笑, 自然的开口解了当下的困窘:“伯父可是大好了?若是哪里还不舒服,我便再去请祈墨上神过来给您瞧瞧。” 乐父前半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探子, 每天干得最多的事便是在各个茶楼酒坊探听消息, 从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好不容易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了, 就又是冰雪神神裔又是祈墨上神的, 着实是被吓得不轻,连忙摆手道: “怎么能再麻烦祈墨上神?不敢不敢……” “伯父,今日之事是月魇欠了祈墨上神一个人情。这人情横竖是逃不掉了,若是您这伤还没彻底治愈, 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温暄笑着说:“事若是办成这样,回去月魇定是要怪罪于我的。” 乐皎皎搀着她父亲, 见温暄这样说,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还怪罪? 月魇上神连阿暄拆家都能轻轻揭过,怎么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怪罪? 吐槽归吐槽,面上她还是要和温暄统一战线,劝劝自己父亲的:“爹,阿暄说的不错。您若是还有不适,千万千万不要瞒着。” 被女儿这样一劝,乐父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容,转过头对乐皎皎说:“真没事。” 这样又再三确认了一番,温暄便才打算带着乐皎皎和乐父回天。 毕竟他们二人与自己不同,这一遭可是真真切切的“私自下凡”,若是被人发现了,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到那个时候,怕是月魇出马也绝对不能善了 事不宜迟,温暄便催动了传送符,直接带着两人到了乐皎皎家门口。 “伯父大伤初愈,这几日便先在家静心将养。”温暄看了看周围,特意稍稍放大了声音:“这外面的事不必操心,我和月魇都会看顾着的。” 告别了乐皎皎父女二人后,温暄也没再在外逗留,不假思索的回了自己家——拆的只剩后殿的冰雪神殿。 月魇不出意外的呆在她平日里最爱的那个小亭里,对着天光一般平静的湖面发着呆,察觉到了温暄的靠近,一撩裙摆,转了个身,看向她:“安顿好了?” 温暄“嗯”的答应了一声,走到了月魇的身边,将她的裙边往一边拨拉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她这一坐下来,就注意到了那桌上还在烹着的茶,又想起了祈墨上神沏茶时相似的动作,不禁有些好奇,装作无意的问了月魇一句: “月魇,我平日就瞧着你像个瘾君子似的喝茶,我十次来寻你,你九次都在烹茶。这茶又不像酒一般能寻醉消愁,有什么好喝的?” 月魇靠在柱子上,闻言瞥了温暄一眼:“不过是寻个嘴里的味道。怎么?这你也要好奇?” 一听月魇这话,温暄便先“哈哈”的笑了一场,尽兴了才又开口道:“所以你只是看着专业,其实同我一样是个不会品茶的庸人?嗯?” 这次月魇没再直接接上温暄的话,脸微微仰起,露出了流畅漂亮的下颌线。 只见她愣愣的看着凉亭檐下露出的那一方与远处的墙壁相接的天空,沉默的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温暄。 见月魇这副样子,温暄就也知道她并不像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自然识趣的转了话头: “月魇,我今日在天牢想了很多。”说着,她笑了笑,两眼都弯了起来,语气不乏骄傲的说:“我觉得我长大啦!” 月魇叹了口气,也没看她,随手拿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放在嘴边闭眼细细闻了一下,状似无意的挑了挑眉梢。 “你看!”温暄又凑近了些月魇,开口道: “我以前读你带给我的那些书,就看那本子里的大诗人们,一个个都胸怀天下。有的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有的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天下之人,究竟是为了名利而活还是为了丹心而活?” “连命都不要了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名利低头?可这样说,那太史公不就错的彻底了么?” 月魇听着她的话,原本淡漠的神色逐渐褪去,露出了更为深沉的面庞。她手里的那杯茶还没喝完,原本正被她拿在手上把玩,听了温暄的话后,她的手顿住了,轻轻搭在了屈起的膝盖上。 杯子倾斜着,里面的茶水如涓涓细流,轻巧的落进了湖水里。 她像是入了神一般听着温暄说话,没发出半点声音。 “其实这样说也浅薄了。我之前好像是连这‘丹心’二字,都还弄不清楚。”说到这里,温暄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带着些试探意味的开口:“月魇,你知道人来这世上一遭,究竟是为哪般吗?” “……”月魇依旧沉默着,只是原本盯着远处的视线落在了温暄身上,等着她的下文。 “过了今日这一场事,我虽然还是没弄懂我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我大约是知道乐皎皎父亲活着是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