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或许还能从中窥见些许月魇的童年印记。 温暄这样想着,不由的对这位盛名在外的楚文神君肃然起敬,她确是无法想象,能够做月魇老师的人,会是如何的光风霁月。 在温暄心里,她总是觉得月魇无所不能。事实上,两人相处的这些年里,从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的的确确没有碰到过能让月魇面露难色的事情。 人间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谈“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可若是叫温暄看来,说她处事偏私也好,眼界狭窄也罢,她自认为这天上地下便只有月魇才真正配得上被如此称赞。 果不其然,月魇看完了信,直截了当的应下了楚文神君的邀请。那青衣小神见月魇答应,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赶忙准备起身道谢,却被月魇拦住: “我本就出身卑贱,当年承蒙楚文神君教诲,能在神界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又得神君高看,叫我能忝列门墙,同历代大能一般为人师表,实在感激不尽,受不起你这一拜。” 说着,她虚虚的扶住那小神:“倒是我,才应当同楚文神君行这一礼。” 听月魇这样说,那小神便也不再坚持,顺着月魇的力道坐回了原位。 见自己所求目的已经达到,月魇上神也不是愿意与人闲话的性子,这小神便打算告辞离去了。天祝月魇似乎对此有所察觉,在小神开口告辞之前先行张了嘴: “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劳烦您跟楚文神君提上一提。” 月魇开口,这小神又岂有拒绝之理,立刻做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来。 “我这殿里如今除了我自己,还有个不成器的小神裔。我才疏学浅,只粗浅的教了她些许法术,今日神君这封信,倒是提醒了我。” 温暄一惊,已经意识到了些许不对。但她显然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月魇继续道: “我想着能否把她塞进书院里,好生管教一段时间。不求成才,只求收敛些性子,以后别走歪了路。” ??? 温暄满头问号,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不由分说的当头劈了下来,叫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就这样,她只能活生生的闭着嘴巴目送小仙满脸笑意的应承下来,施施然的离开了冰雪神殿。 见那小仙半个身形已经隐入“小径”,温暄立刻迫不及待的转头看着月魇,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 “为什么要把我送去书院?这么突然?你之前都没有同我商量。” 相比温暄的激动,天祝月魇的反应就平淡的多,她自顾自的转身,拎起裙摆优雅的走上台阶,平铺直叙的回答道: “你这么大的孩子,本来就应当要在书院里读书的。” “可是……” 没等温暄说完,月魇就打断了她,这一次,她的声音低沉了些,叫人能听出些许严肃的意味: “阿暄,你从六岁起就只同我生活在一起。但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你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你应当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而不仅仅是绕着我转。” “没有人能理所应当的成为你生命的全部意义。” 温暄闻言微微愣住,她磕磕绊绊的长到这么大,的确是下意识的牢牢抓住了月魇。 像是落水之人会花尽全身的气力抱紧浮木一般,她也在过往的这些年里将自己的身心全权交给了月魇,从没想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从出生起便受尽了来自自己至亲之人的怨毒,只觉得能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哪里需要什么狗屁的“独立自主”? 温暄知道月魇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能更好的活下去,可月魇大约从没走到过她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又怎么能明白她如今所处境况下最迫切的需要? 比起独立的在外面受风吹日晒撑起自己的一片天,能躲在月魇羽翼底下难道不算是更好的选择吗?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温暄自嘲的想:自己的确配得上“不成器”三个字。 看着月魇的背影,她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另一面又希望能有勇气开口让月魇收回成命。 天祝月魇走到了宫门旁的书案前,将书案上放的整齐的各路拜帖文书整了整,单手抱在怀里。见温暄迟迟没有跟上来,不自觉的回头去看,只见温暄站在离她六七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心思玲珑如月魇,几乎在瞬息间就明白了自家神裔的所思所想。她叹了口气,走回了温暄身旁,站定,才又开口: “阿暄,你是冰雪神神裔,记得吗?” 说着,她拉起了温暄的手,带着她走向冰雪神主殿:“你如今可以懵懵懂懂的跟在我身后,看尽他人的喜怒哀乐,那往后呢?” “……” “你是未来的冰雪神,终有一日这肩膀上要一头挑起责任,一头挑起道义,把三界的悲欢离合抗在身上。阿暄,我只愿你能做好本分。” 温暄被月魇拉着,感受着每日朝夕相处的上神手掌传来的温度。这双手似乎是和南浦冰原一齐被冰雪封了起来,寒凉的没有半分温度,但她偏偏就从中感受到了那一颗热忱的心。 她沉默的低着头,听着月魇的话: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会护你一天。但我怕我走了以后,你受不住这九重天上的风浪。” “你不会走。”温暄一听立刻打断了月魇的话,眼尾微红。 闻言,天祝月魇没有应声,只是无奈的拍了拍温暄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