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季柔是个好母亲。 凡是有关阮符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处处上心。小到偏科与厌学,大到性教育和面对死亡。阮符一步步活到现在,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每一天,能够自信昂起头的每一天,都多亏季柔的存在。 如果说父亲对阮符是无条件的娇惯和溺爱,那季柔对阮符就是无条件的责任与尊重。 爱人者人恒爱之[2],季柔真心付出爱,阮符也愿意亲近她。 “您别生气,不行我改天再找个阿姨来,保证不让您再担心……” “早知道你一个人过成这样,我就不该去上海。”季柔叹口气,一边拾起毛巾擦手,一边道。 阮符无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后悔。要知道,季柔一向雷厉风行,处事爽朗通达,难得有令她后悔的时刻。 阮符一顿,安慰说,“我没什么事,这不还好好的嘛。” 季柔在餐桌旁落座,拾起筷子,“也幸亏你没出什么事,要不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半年前父亲的离世,对阮符打击很大。季柔曾尝试开导过她,见阮符逐日恢复如常,她以为起了作用,现在看来,那不过是阮符怕她担心而假装出来的。 “那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再找个阿姨照顾你。”季柔说。 “好,谢谢妈妈。”阮符笑笑,暗自松口气。 安静无比的一顿饭。自阮符父亲离世后,饭桌上总是充斥着沉默。 结束这场煎熬的晚餐后,季柔说:“五天后你妈妈生日,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阮符擦干净嘴巴,回答说。 季柔点点头,“我订了蛋糕和花,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 阮符乖巧应下。 收拾妥当后,季柔抱着笔记本在客厅办公,阮符则径直上楼,还未走到房间,客厅落地钟恰好走到半点,发出一声闷重的响声。 阮符脚步稍顿,记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 锁屏显示七点三十分。 糟糕…… 她脚步加快起来,小跑回房间。 迅速换好衣服,阮符深呼吸几下,又提着手包和高跟鞋下楼。 客厅里,季柔正戴着耳机与同事开视频会议,显然并没有时间顾及她。 阮符将自己的动作放到最轻,一路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望着几米外的房门,她正要松口气—— “这么晚了,你去哪?” 如果不是季柔忽然出声。 阮符扯扯裙摆,总不能说去酒吧,只得下意识撒谎:“我……去逛街。” “逛街,你自己吗,”季柔摘下半个耳机,放下咖啡杯,“一个人妈妈不放心。” “没事的,我约了两个朋友一起,一定早点回家。” 等待审判的时间,往往极其难熬。阮符咬着唇,神情近乎于沮丧。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阮符说。 对峙几秒,季柔扶扶眼镜,终于点头允许。 “好吧,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阮符松口气,拾起手包,乖乖点头:“知道了。” - 夜悄然而至。 从医院出来,殷燃一路步行,来到派出所。 几乎每个月,她都会来一趟。 推开玻璃门,服务台上的警员闻声抬头。 “刘警官,你好。”殷燃打声招呼。 “哦,是小殷啊,”刘警官一眼认出她,问道,“又来问你爸的消息?” 殷燃道声“是”,问道:“最近有线索吗?” “还是没有,”刘警官摇摇头,佩服于殷燃的执着,“都这么多年了……” 殷燃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希望很渺茫。 但她没办法。 为了祝琴,殷燃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有没有线索,她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你也别心急,咱们慢慢想办法。等线索主动上门的可能性太小,如果你还认识殷寸雄的其他同事朋友,可以多打听多问问,说不定就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这么多年来,殷燃始终在做这些事,但一无所获。 “谢谢您,我会再试试的。要是有消息,麻烦您给我打电话。” 刘警官摆摆手:“好好好,你尽管放心。” 殷燃点头致谢,转身离开的刹那,匆匆与身后的女人相撞。 “抱歉——” 匆忙抬头的瞬间,殷燃才注意到她脸颊上可怖的淤青和泛着血迹的抓痕。 “抱歉,没注意到身后。” 那女人没答,只是拨乱头发遮住伤口。然后,她径直越过殷燃,对刘警官说,“我要报警,有人雇打手打我。” 殷燃脚步一滞,眼前忽然浮现出中午那个女人的侧脸。 或许,这会是一条线索。 …… 到达404 Not Found门前时,浓重的黑在天际抹匀,殷燃拿出钥匙开卷帘门。 随着“哗啦”一声,她将那卷帘收起。 玻璃门上,殷燃神色冷淡,黑长发散落在肩上,一身丝绸衬衫配牛仔裤,穿搭随意又简单。 接下来,拉电闸通电,打开店内的所有灯,殷燃有条不紊,进行每日固定的工作。 不多时,姚宋也到达。她放下包,先风风火火迈进厨房。前些日子,姚宋高价买入一批薄荷盆栽,一直宝贝得很。 “不是,谁把我薄荷摘了?”没一会,她端着薄荷盆栽兴师问罪。 “我摘的。”殷燃回答。 “这薄荷长得好好的,你摘它干嘛。” 殷燃实话实说:“昨天调莫吉托用得多,原来那些不够了。” “我不是又摘了一小盒放你工作台边上吗,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