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并不理他,只对皇帝一揖:“此信来的蹊跷,虽说保辉的的确确将边宁十二城拱手送给贼人,但保辉在被打入死牢的时候也亲口承认执金吾与此事并无干系。全系保辉一人狗胆包天,不战而降。株连九族之事,保辉不敢一人担着,但他一口否认执金吾并未参与进来,说明执金吾确实不知此事。” “好一个全然不知,若不是有把柄在那魏思道的手上,他定然会全盘托出。保辉一个小小监军,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瞒着朝廷,私自决断,将西北重镇拱手相让。这当中必有人指使!保辉是被魏思道派过去的,我就不信,魏思道当真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徐允丞反唇相讥。 叶鸣也问他:“敢问御史中丞,那密信出自谁手?” 皇帝开口了,他坐在龙椅上,微微合眼,像是在平息余怒。 “保辉亲手所写。” 徐允丞嘲讽道:“怎么,侍郎大人是在怀疑这封信是不是真的?” 叶鸣摇了摇头:“这封信定为保辉所写,但是不是遭受胁迫所写,犹未可知。” “侍郎是在怀疑我办事不力?”大理少卿冷冷开口,他盯着叶鸣,眸底却有几分慌张。 “微臣并未点名道姓,大理少卿为何自乱了阵脚?”叶鸣摇了摇头。 “你!”大理少卿怒目而视,几欲起身。 叶鸣对皇帝一磕头,末了,他直起身子,神色自若:“且不说保辉会不会将这么机密的信件轻易泄露出来,就说执金吾对他也有知遇之恩,他也不该将来往信件就这么送入虎口,此为忘恩负义。再者,臣等写信都会盖戳私印,以彰身份,微臣看这封密信,似乎并没有保辉的私印。”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 士人写信尤爱盖私印,以示其门阀地位。宦官之流因时常受人轻视,就总爱在一些细枝末节上面模仿士人之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妄图与其并肩。 所以,盖私章已成宦官风气,保辉没理由不盖私章,如此一来便会“有失身份”。 “许是事情紧急,忘了盖?”徐允丞有些语无伦次,他恶狠狠地盯着叶鸣,声音拔高:“叶侍郎也是出自名门望族,缘何几次三番地偏袒阉党?”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他斥责徐允丞:“朕之天下,同为子民,哪来的三教九流名门望族!朕看你们是想佣党自立,取而代之!” 刘珏最先反应过来,他以头磕地,长伏不起。 “父皇息怒。” 刘煜跟随着众大臣一同跪身。 “陛下息怒。” 徐允丞面色清白交加,却是再也不敢开口了。 叶鸣进言:“此事大有蹊跷,还请陛下斟酌再三,切不可轻易动刑,寒了忠臣之心。” 皇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沉沉地扫了一眼徐允丞,道:“朕自有定夺。” “散——”散朝的话音还未落,又有人直起身来,道:“臣还有一事禀报。” 声如玉珠落盘,掷地有声。 刘煜循声望去。 是右扶风的郡守,也是朝中难得一见的女官。 此人平素不与人来往,为人正直,作风廉洁,不像是能卷入党羽之争的人。 皇帝不言,示意她说下去。 “臣有要事,付将军之死,并非乱党所致,实乃有人蓄意为之!”一语激起千层浪,满朝哗然。 “此事事关边境重将,右扶风慎言。” 刘煜微微偏头,余光里身后的窦云眉间微紧,神色深沉。 姚简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只对今上道:“臣有铁证,昔日付将军部将付青受人蛊惑,将付将军行踪泄露给有心之人,以致付将军途中欲袭,下落不明。” 刘煜喉间微紧。 “真是乱党,抑或是有人有意扮成乱党,谋杀重臣,犹未可知。” “口说无凭,右扶风一面之词,叫人如何信得?” “兹事体大,付将军失事,西北边境失去守将,遣兵调将又需时日,这才会使得保辉此等小人趁机上位,将十二重镇拱手相让,涉及国计民生,微臣断不敢胡言。”姚简跪的笔直,言语间尽是尅切之意。 皇帝似有所动,他沉声道:“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未有证据,此事也难决断。” 姚简见皇帝隐隐有偏袒之意,便道:“微臣有幸,付青前几日投奔于我,将此事和盘托出,为付将军昭雪,此亦乃陛下之幸。” 她微微侧身,大殿外的太监将付青带了进来,付青行了君臣大礼,长跪不起。 皇帝打量着她,忽地道:“抬起头来。” 付青抬起头,素净的脸上“叛”字赫目。 刘煜眸色微沉,付青的目光向他这边暼了一眼。 朝中有人骇然。 “动用私刑......这是不将天子放在眼里啊。” 皇帝面色不虞,他语气隐隐压着怒意:“你说,付祂出事并非天意,而是人为,可有证据?” 付青又一拜,目不斜视,一字一句道:“臣有。” 她将内衫解开,露出大片洁白的脖颈,大臣纷纷避目,那上面也是几个“叛”字。 她又拿一方印绶,那赫然是,徐允丞的印绶。 她淡声答道:“付将军成婚之后,徐大人几次三番地找过微臣,许我高位,前提是联合他们置付将军于死地。臣鬼迷心窍,信了他们的一番鬼话,便将将军的行程泄露给了徐大人,致此灾祸。事成之后,徐大人非但未能兑现诺言,欲加害于微臣,此身伤痕便是证明,臣命大逃脱,偶得右扶风大人相救,方得像今日这般站在朝堂上为付将军沉冤。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请陛下明察,切勿寒了忠臣之心,纵容奸臣乱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