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而不得不敢言说的爱原来早就是她的了,但这种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不,她不想,她想要的,是高中时的语文课代表,是咨询室里清冷温柔的白医生,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剥夺她自由的恶魔。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这份迟来的爱,不是她想要的爱。 经过白色纱帘过滤的光勾勒出一副讽刺的动态画面,伪装成神明的恶魔缓步走向被引诱入笼的羔羊,比牧羊人更加温柔地将羔羊抱在怀中,轻轻地放在她精心准备的“温床”上,又低头在羔羊的面颊上落下一吻: “我爱你,我的苑子。” 羔羊红着眼眶,颤抖着低声喘息,“疯子。” 白玉堂拨开因泪水粘在木苑子脸上的发丝,终于看清了她那双朦胧空洞的眼睛,又低头轻轻舔舐刚溢出来的泪水。 “疯子。” “苑子。” “疯子。” “我的苑子。” …… 密密麻麻的吻不断落下,从木苑子的脸上到身上,她只是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着那句“疯子”。 可疯掉的真的是白玉堂吗?白色地窗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白玉堂,白色的自己……也许从一开始,疯掉的就是自己。 “妈妈,我要妈妈。”这是木苑子记事起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时候她还叫木依淑。 在幼儿园的时候,一个同学在活动课上问她,“我的妈妈是工程师,你妈妈是干什么的。” 小依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姥姥总说妈妈是天使,于是她天真地告诉她的同学,“我妈妈是天使。”似乎带了还不懂事的骄傲。 “哇,真的吗,我可以见见你的天使妈妈吗。”那个小同学一脸期待和羡慕。 但小依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妈妈。当她第一次问爸爸她的妈妈呢,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去了公园。 在记忆里,妈妈似乎只是一个形象,一个不存在于她现实生活里的形象,一个无关紧要的形象。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想要这个妈妈。 那一天的上午是绘画课,那节课老师出的题目是“我和我的家人”。 跟小依淑同桌的一个同学很快就画完了,她本想把自己的画给小依淑“炫耀”一下,但是却意外的看见小依淑画上的三个人,中间是扎着高马尾的自己,左边是穿着蓝衬衫的一个成年男子,而右边十一个头发花白长眼角长着皱纹的老人,她不禁好奇,“木依淑,为什么你的画上没有妈妈,你的妈妈呢。” “对啊,木依淑,你的天使妈妈呢?”是那个问她妈妈职业的同学,她也凑了过来。 “为什么她从来不来接你放学?”又一个同学围了过来。 …… 围过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小依淑不知所措了,她也开始想,妈妈呢,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来接我放学。 放学的时候,她总能看见其他小朋友一个一个被妈妈接走,有的一到门口就看见了妈妈,然后迈着很小的步伐却很努力地加速,最后撞进妈妈的怀里;有的在校门口转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妈妈,直到快哭了,妈妈才出现在身后,叫他(她)宝贝,然后在这个“宝贝”回头的时候一把把他(她)抱起来;她总是要在保安室看着这一切,然后等老师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奶奶或者爸爸会出现。 可是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妈妈,我要妈妈。 那天睡觉前,小依淑被姥姥抱在怀里,低着头,眨巴着酸痛的眼睛,苦闷的眼睛周围是一圈淡粉色的红晕,“姥姥,妈妈呢。” “妈妈是不是天使,姥姥是不是在骗我?” “姥姥,姥姥,你睡着了吗。” 小依淑轻轻地从姥姥身上下来,又反复地叫着姥姥,但姥姥始终没有回应。 绘画课上,一阵哄乱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围在她身后轻轻地说,“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她当时觉得很恍惚,也没太听清楚这句话,可现在那个同学的话却清晰地在她耳边重复。 是啊,妈妈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他们都说,自己的妈妈很爱他们,经常陪他们一起看电视,写作业,带他们去游乐园的…… 小依淑用小手拽了拽姥姥的裤子,“姥姥,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奶奶的回答。 她跌坐在地上,用尽全力摇晃奶奶的腿,想让姥姥把她抱起来,可姥姥始终没有理她。 姥姥……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眼眶一酸,原本淡粉的红晕变得更加明显。 小手攥着姥姥的裤脚不肯撒手,她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喃喃地嗫嚅着,“妈妈,姥姥……你们别不要我……” “妈妈,我……我很乖的,天使……会喜欢乖的小朋友的对不对……” “姥……姥姥……你别不要我,我……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等爸爸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姥姥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脚边躺着四岁半的小依淑,手里攥着姥姥的裤腿,脸上挂满斑驳的泪痕。他上前想要将她们分开的时候却一下子没抱起来小依淑,差点又把小依淑摔回地上,看向那个祖孙二人相连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又很快轻轻地把小依淑抓着姥姥裤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那天夜里,小依淑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两个美丽慈祥的天使从天而降,牵起她的手飞往云端,那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梦幻的面纱,她们在云上行走,在宫殿里一起吃饭,在银河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