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设到底只是假设。 刚坐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尝试着做朋友,以同桌名义和睦相处。 只可惜语言欺骗不了身体, 迟绛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 就干扰掉闻笙的稳定磁场。 后来每亲近一点,生出微微超出友情的暧昧, 她都隐忍着把摇曳的火苗掐灭。 因为太渴望有一个好的结局,希望站在结局里的主角是迟绛。所以生怕某一步走错,怕拥抱与告白发生在错误的时刻,篡改了本可以happy ending的人生剧本。 所以即使心痒痒的,想要快进到下一集, 也还是理智地按下暂停键,把喜欢埋藏在心里。 迟绛曾经说过, “我们好像同一星球的人”,身披同一颜色的斗篷藏匿人间,是频率相同的珍稀同类。 闻笙当时没有回应什么, 现在才觉得迟绛说得贴切。 整个学校里,最懂她的野心的是迟绛, 能够透过她冷淡外壳看见她温柔一面的也是迟绛。 她们表面上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却同样地执着于自由,同样地拥有对制度的叛逆与对世界的好奇。 闻笙望向窗外老树, 看微风摇晃树叶。不知哪一刻起,竟觉得这歪脖子的老树也愈发亲切了起来。 去年九月, 初来云平中学时,闻笙对校园环境还有些看不顺眼。 她被迫把志愿报在这里,对这所中学缺乏认同,一心想着高考后远走高飞。 而大概就是从迟绛递来那一张《同桌证》起,她对这间学校的抵触开始松动。 同桌情谊,多是日久生情。迟绛又恰好擅长为每一个平凡的日子添加趣味,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就在闻笙头脑里深深浅浅凿刻出许多记忆印痕。 所幸,座位是一周一轮换,闻笙内心也暗暗期盼着,等周一开学回来,就不用再远远张望迟绛头顶那块宣传板了。 没想到,严老师下课前却顺口宣布了个晴天霹雳:“哦对,下周不就期中考了吗?这礼拜座位先不调了,等考完试直接重新排。” 班里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更多的人是在为期中考试哭嚎。 闻笙的同桌一脸羡慕地看着闻笙:“你就不用担心了,考第一名,想坐哪里坐哪里。” 闻笙合上书,轻声笑笑:“大费周章换座位,费时费力,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她脑袋里想的是,保持现状,一直和迟绛坐同桌就不错。 句子却被新同桌误解。 对方喜笑颜开:“对吧,我也觉得和你坐同桌特别好。笙笙,你身上绝对有学习buff,坐你旁边,我明显都开窍了不少。” 闻笙听了,才知自己讲话出了歧义,尴尬笑笑,点头称:“明明是你自己刻苦。” 不成想,自那天起,闻笙的新同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时常缠着她问问题。 闻笙平日只是不喜与人交往,但从不拒绝帮助同学答疑。 她讲题也很有耐心,一板一眼地推导,从不跳步。对于一些生涩难懂的概念,还会找些巧妙的比喻辅助理解。 新同桌忍不住私下里和朋友感慨:“之前真是误会闻笙了,还总觉得她自视清高。其实她人超级好欸,只是有点慢热。” 话传到迟绛耳朵里,她附和着笑笑:“对啊,我早就说嘛,闻笙人很好的。” 转过身回到自己座位,她替闻笙感到欣慰。 远远地朝窗边看一眼,闻笙正低着头,笔尖和尺子在卷面上比量着,大概是在给同桌讲几何的压轴题。 挺好的。 和自己当初以为的闻笙一样,她本质上就是温柔善良的同学。会帮助流浪的小猫,自然也会帮助学习有困难的同学。 只不过,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心酸。 闻笙过去对自己给予的那些善意,其实只是因为彼此是同桌吧? 给自己讲题,敦促自己学习,都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有同等待遇。 闻笙的新同桌喜欢眉飞色舞地和大家述说着闻笙有多好,像分享一个传奇。 说她经常假寐,却能随时回应老师课上的提问;说见过她历史临场复习,一个课间就记得住一整个单元的内容。 迟绛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又悄悄离开兴致勃勃的人群。 宝藏被别人挖走分享,内心难免失落。 她戴上耳机,把音乐开得很大声,屏蔽掉那些令自己心乱的声音。 写作业时,她的字迹胡乱飞舞,明显失了章法。 看着有些乱糟糟的卷面,迟绛有些低落地想到:要是没有喜欢闻笙就好了。 只要不喜欢她,就不会被小事牵动情绪,不会为她一个隔空微笑而开心得仰头灌水,又为她与新同桌的一点亲近暗自伤神。 她拄着下巴,怎么也想不明白,闻笙有那么多时间给别人讲题,为什么就不能与自己做好朋友呢? 期中快要放榜那天,她背着书包走到闻笙桌边:“闻笙,你有时间吗?和我出来一下。” 闻笙暗喜。换座位以来,迟绛从未主动与她攀谈,她也克制着不去打扰。 两人走到班门口,她却听见迟绛说:“这次换座位,我们俩就不要坐一起了吧。” 闻笙脸上的微笑旋即凝固。 见闻笙没有反应,迟绛又补充:“余馨苒说,她很想选在你旁边。” 闻笙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抬起眼睛问迟绛:“那你呢?” 只剩下两个月就暑假了,你难道最后这一点时间也不愿与我同座吗? 迟绛却似乎早有准备:“没事,我还可以和羽捷坐。她也很为期末考试头疼,我刚好可以带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