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怜了啊。” 她放弃了乖乖女的身份,她此时尖锐又刻薄—— 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办法了,她逃不掉了。 所以,她绝不让杀人者好过。 哪怕这可能只是她自以为的心灵痛击。 那人没有反驳,木棍被再次握在手中,那人使劲一推—— 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嚓”声,在梁幼灵听来震耳欲聋。 ——从她的双脚间戳出去的一截木棍,被搅拌机的叶片碎尸万段。 第70章 推土车 梁幼灵的运动鞋跟就在这个断裂的木棍之后。 搅拌机叶片带起来的风和飞溅的材料碎屑钻入她的裤管, 打在她皮肤上发痛发痒。 梁幼灵又听见了越来越大的嘈杂声。 那种嘈杂从遥远的地方穿越而来,携着从海上吹入高楼的呼啸的风,卷起深入地层的飞扬的土, 破开叫嚷阻拦的人群,就这样轰轰隆隆、隆隆轰轰—— 坚定不移地奔她而来。 木棍没有再动, 似乎握着木棍的人也在听那巨大而嘈杂的声音。 那声音穿透梁幼灵背后机器的噪声, 穿透她鼓噪不停的心脏,穿透她蒙住双眼的布—— 那声音停了下来。 搅拌机还在轰鸣, 梁幼灵却觉得周遭安静极了。 安静得好似天地初开—— 下一瞬,刺耳的撞击声传来! “砰!” 木棍被放开,梁幼灵荡离搅拌机。 “砰!” 有人在高喊:“她来了!她要破门!拦住她!” 梁幼灵这才发觉, 原来身边竟有这么多人。他们之前一直都没有发出声音。 “砰!” 有人四散奔逃:“快跑啊!” “兹拉——” “轰!” 重物倒地的声音贯穿耳膜,砸在地上激起的尘土灌进梁幼灵的鼻腔,惹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之后, 周围忽然响起来拳脚相加的打斗声音, 有人叫喊、有人呼痛、有人倒地、有人冲她走来—— 梁幼灵双脚之间夹着的木棍被抽离,她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她抑制不住地去猜想——是谁?是谁来了? 半分钟后,吊着梁幼灵双手的绳索渐松, 她被小心翼翼地送到地上,她的双腿发软,在脚尖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就往前栽倒—— 倒在了一个怀抱。 梁幼灵在一片扬尘中闻见了清新的瓜果香气,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这几天菜场明明没有开,怎么还会有这种味道? 蒙眼的布被一点点解开, 天光洒下来,她获得了新生。 梁幼灵颤抖着睫毛睁开眼—— 一眼就撞进裴玉廷满含担忧的眸子里。 梁幼灵再往裴玉廷身后看, 阳光从大开的门洞泄洪般冲进来,铺了裴玉廷满背,让她的发丝都透着微光。 梁幼灵扶着裴玉廷的手要挣扎起身:“脏……” 她这种时候,还记得裴玉廷有洁癖。 裴玉廷忽然抱紧了她,梁幼灵的头枕在裴玉廷的肩膀上,她脸颊上的沙粒、尘土和汗珠全都蹭在裴玉廷干净的白衬衫上,裴玉廷皮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回梁幼灵的脸上。 裴玉廷拍了拍梁幼灵狼狈不堪的背部,轻声说:“没事了。” 梁幼灵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所有压抑的后怕、恐惧和遗憾,全在放松的那一瞬,倾倒在安全的怀抱里。 湿透了裴玉廷的衬衫。 因此,梁幼灵没有看见,裴玉廷无比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透着纠结和内疚。 待梁幼灵的啜泣渐止,裴玉廷托住她的膝窝,颠了一下,把她抱了起来。 梁幼灵趴在裴玉廷的肩头,此时,她才看清周遭的情况。 一片狼藉、满是灰尘的废弃车间里,地上倒着几个捂着伤处往外爬的人。 厂房的卷帘门皱皱巴巴地躺在地上,卷轴盒都被扯拽下来。 而旁边,停着一辆推土车。 梁幼灵怔怔地看着这辆其貌不扬的推土车。 她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裴玉廷开着这辆推土车,撞坏了车间的卷帘门。 然后她下车,把绑匪打了个落花流水。 裴玉廷把梁幼灵抱到推土车的副驾驶座上,而裴玉廷自己踩在车门旁,慢慢俯下了身—— 梁幼灵仓皇抬头,神色有些无措。 裴玉廷伸出手,掠过梁幼灵的脸颊。梁幼灵的眼神追逐着这只手,看见那手放在了安全带上。 安全带被利落地抽出来,“咔哒”扣上。 裴玉廷退出去,要把门关上。 梁幼灵忽然轻声说:“你看见了吗?” 裴玉廷的手顿住了:“看见什么?” 梁幼灵:“那个骚扰狂,他刚刚就在我身边。” 梁幼灵:“你看见他是谁了吗?” 裴玉廷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扶住车门的手。她转身大步往搅拌机跟前走去,一把提起了倒在机器旁边的人。 那个人似乎晕过去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裴玉廷拽着他衣服的后领把他拖行到推土车前,梁幼灵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仍旧发软的身体努力往车外倾,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裴玉廷把那人提到了车门前,那人垂着头,梁幼灵坐得高,只能看见一个发顶。 裴玉廷伸出左手,抓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裴玉廷在来之前,就知道会有一个骚扰狂在这里。 梁幼灵去上课后,裴玉廷在家里“听候发落”。 她没有等很久,邢冬诚就找上了她。 见面地点仍旧在塞壬酒楼的顶层包厢。裴玉廷是邢冬诚暗处的利刃,他不会让她暴露在诚沨大厦里——起码暂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