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静静待他说完,方缓缓说道:“康伯,越是怀疑,越不可让她这般背负我等的疑心留在繁城。您想,若她真知晓了我的身份,那便是关乎我安危的大事。她的消息来源于何处?此事有哪些人知道?幕后主使又是谁?这些都得查清楚,您说是不是?” 康老大夫抚须点头。 林婵又道:“可若她并不知晓我另一重身份,我们这般质疑她,还将她孤身一人扔在举目无亲的陌生之地……此番无端违背诺言,是否有违侠义之道?” 康老大夫脸色一僵:“这……” 林婵道:“康伯,你可是忘了?我因眼疾,于旁人之恶意十分敏感。我未察觉她存心不良,康伯无需担心。” “可是……” “当然,康伯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下船之后,我便让李秦去详查她的过往。” 康老大夫想着不可再倚老卖老干涉林婵的决定,憋了一肚子规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多说。见林婵已做了决定,只心中叹气,道:“都听主上的。” 回去后,康老大夫仍是闷闷不乐,康白奇怪道:“父亲大人为何不悦?” 康老大夫吹胡子瞪眼:“还不是因为那姓江的非要赖在主上身边。” 康白道:“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么?主上自有分寸,父亲大可不必担心。” 康老大夫怒道:“你懂个屁!” 康白摸摸后颈,讷讷道:“怎么了这是……父亲何须如此大怒?难道你觉得主上考虑不够周全?” 康老大夫吹胡子瞪眼道:“你觉得主上的想法没问题?主上乐善好施,从前救助的人比比皆是,贩夫走卒有之,武林豪杰有之,落难士子、受伤将士亦有之,但救助之后,最多也是留下帮忙打理生意,何曾留在身边?” 康白不以为然:“什么都有第一次嘛。当年主上留下李秦管家做商队护卫的时候,你也一样担心。如今不也挺好?” 康老大夫气得跺脚:“这能一样吗?我还不是怕她如当年门中曲……” 康白:“曲?曲什么?” 康老大夫自觉失言,连忙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怕那姓江也如当年那些刺客一样,来刺杀主上。” 说完憋了一口气走了两圈儿,忽然指着康白骂道,“老夫看你这蠢样就来气!” 康白不敢顶嘴,低头道:“父亲大人息怒。” 康老大夫道:“是不是主上说什么你都觉得好?” 康白理直气壮道:“本来如此。主上所言,不可能会错。”想了想又道,“有差错也定然是下面的人做得不好,与主上无关。” 康老大夫:“……” …… 傍晚,江边照映云霞,大船终于抵达了繁城。 船上物品都已收拾完毕,靠岸后,江秋洵随林婵下了船。 此刻靠岸的还有一艘货船,码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江秋洵紧紧跟在林婵身边,注意她的脚下,直到林婵安安稳稳站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才收回了目光。 这时,先一步下船安排车马的李秦总管匆匆回来了。还带着十几辆马车。 他一身玄色红边的长袍很是显眼,在林婵身前站定,拱手道:“繁城的周管事带了护卫来此迎接。城北的院子也收拾好了。” 说完余光扫了一圈儿在场众人。停顿片刻,道:“伍镖头他们的住处也安排好了。” 林婵点头示意知道了。 除了聘请的镖师,随林婵南下同行的随从有二十几人,但就这点儿人却奢侈地单独租了一艘船。这一趟基本算是搬家了,箱笼众多,装了满满十辆马车,那几箱账本都算是不起眼的了。 …… 林婵乘坐的马车上,只有林昭节和江秋洵同行。 林昭节是第一次到繁城,颇感好奇,拉开了车帘往外看。 繁华的不仅仅是码头,从码头出来到城北别院,即使华灯初上,亦是人山人海。 江秋洵目光一凝。 人海之中,有一人被她认了出来。 是桑邑。 桑邑此人,善于易容。相当于后世的变妆达人。 他和江秋洵曾拜师于同一人门下。 只不过桑邑学的是易容,她学的是分辨易容。 从桑邑学艺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想弄死对方。 桑邑之所以学这门本事,原本就动机不良。他在家乡坏人清白,害得女子投缳自缢,被女子宗族发动数百人围剿。逃走后,又羞辱了一位世家子弟的妾室,这一次被悬赏通缉,举步维艰。 桑邑哪怕轻功高绝,也扛不住江湖上人人喊打。 为了摆脱通缉,筹得万两黄金为酬劳,找到了这位隐居多年的易容大师。 那位易容大师早年为了逃脱追杀,曾经投靠过剑皇楼,如今剑皇楼为杀手们教导简易版易容术的人正是这位大师的弟子。 后来张放想要杀人灭口,被他逃了。 杀手们靠着易容术伪装成各种角色接近刺杀目标,令人防不胜防。若非江秋洵的原身也学过,在剑皇楼的追杀之下一定早成了一抔黄土。 江秋洵能活下来,除了本身功夫出类拔萃,在剑皇楼中一骑绝尘,还因她在楼中有一个内应。 这个内应没有离开剑皇楼,反而与她暗度陈仓,暗中帮助她,只因这位也与楼主有杀亲之仇。 内应见江秋洵身为楼主最得意的义女,竟然一改死心塌地的愚忠,义无反顾叛逃而去,震惊又意外。 除了给她传递消息,还告诉了她这位易容大师的隐居之所。 江秋洵早就被剑皇楼层出不穷的杀手们搞得神经衰弱,立刻找了过去。找到了易容大师之后,告诉他,他踪迹的情报是从剑皇楼得来,让他立刻收拾东西离开,换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