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抬手制止林昭节,对木高瞻道:“所以,小包子不是你们的女儿,而是嘉宁郡主的孩子。” 巴二娘道:“是。这孩子既是恩人之子,又是我一手养大,我只当我亲身孩子。林商主、林老板, 我听说你在北面生意做得很大, 和达官贵人交好, 但小包子不曾获罪, 还请林商主不要将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林昭节道:“你们怕宣平侯来抢人?他还有脸来抢人吗?” 林昭节年纪小, 却也在商场历练多年, 不过因为林婵的面子大,在林昭节面前无人不是客客气气, 哪怕商场上厮杀不休,见面了还是笑意盈盈,正经的大商人讲究诚信,看重信义。换而言之——林昭节平日里来往之人都看重脸面,这般阴险不要脸的人她只是听说过还没真的遇到过。 当然了,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以林昭节的脾气,根本不会等到对方设计害她,必定先下手为强收拾了对方,更别说让对方有机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巴二娘道:“姑娘不知,宣平侯能毒害发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不过,宣平侯府在南面儿没什么势力,我倒不是怕他……” 林婵道:“你怕孩子被带去揽青居?” 巴二娘道:“是。揽青居是皇室子弟有重大过错之人的幽居之地。里面的奴才也是见人下菜,小包子去了哪里能得什么好?我私心想让她在身边,可谁知会出了今日之事?也不知她如今可安好,可被那些杀千刀的伤了没有,可曾吃饱?这孩子少吃一顿都要嚷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我,我又如何给郡主交代?” 她正捂着脸哭,忽听包厢外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哭什么?贼匪惦记咱家崽子,你有何错?” 林昭节打开门,见一个身形瘦弱,一身湿气的男子站在包厢外。 他手中拿着还在滴水的斗笠,容颜苍老,头发胡须花白,眼神却炯炯有神。 江秋洵一眼就看出他这相貌是易了容。 甚至不该说是“他”。 林昭节道:“你是何人?” 木高瞻夫妇却紧张地走上前,道:“您怎么来了?” 老者朝林婵、江秋洵二人拱手道:“林商主安好。可否让老朽进门说话?” 林婵点头。 林昭节这才放他进来。 关上门后,老者定睛看向林婵,像是在辨认什么。 片刻后,笑了笑,道:“原来林商主是……你。” 林昭节瞳孔剧震,握拳提气,全身紧绷。 林婵却很镇定,道:“看来是北面儿的故人?林某从前在枣城经商,十几年来往来多权贵,却不知朋友是哪家的?” 这话落在知晓她真实身份的林昭节耳中,意思就很明显了。 落在不明所以之人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木高瞻夫妇本就不是心思细腻、心眼儿多的人,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二人是旧识。 江秋洵直觉很强,听出了话中隐约的警惕和敌意,知道话中有深意,却以为林婵只是在辨别敌友。她想着,阿婵在商场搏杀,朋友是权贵,那敌人呢?必然也是权贵了。也难怪林昭节这么紧张,已经运起内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去生死相搏。 一群人心思各异,这老者却不慌不忙地摘下了脸上轻薄的□□,撕下了花白胡须。 眼前的老者眨眼间变作了脸色苍白、如病西子般的女子。 女子身形瘦弱,面有病色,但五官端正、眉眼清秀,站在房中,哪怕发色花白,也掩不住她身上那一股贵族女子才有的韵味儿。 她说:“林商主,多年不见,你容颜气度更胜往昔。我却是老了。” 她说话时,嗓子仍沙哑低沉,可见不是压嗓子,应该是嗓子坏了。以这声音说话,听起来凭空多了几分阴沉的味道。 林婵却似不在意,笑了笑,风轻云淡道:“原来是嘉宁郡主当面。六年前传了你逝去的消息,尧瑛还郁郁多日。” 嘉宁郡主道:“她?不会。我死了,她或许会大摆宴席?” 想了想又摇头道:“也不会。她不曾将我放在眼中。她乃大长公主之孙,又得才德兼备的公主妃祝青亦教导,自幼备受宠爱,我不过是成天挑刺为难她的一个跳梁小丑,她才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林婵道:“郡主妄自菲薄了。你的字,风骨如竹,十分难得。” 嘉宁郡主笑道:“你还是这么……狡猾又伪善。” 江秋洵本就对璐王一系不满,见她竟然说林婵的坏话,不高兴道:“嘴巴这么臭,刚去五谷轮回之所用了膳?我家阿婵跟你客气两句是因为有修养,你别不识好歹!” 嘉宁郡主看了江秋洵一眼,道:“你为何动怒?我这是夸她。今日有求于她,我非愚鲁,怎会诋毁她?” 她眉宇困惑,似乎真是这么想,只是天生嘴毒。 接着又对林婵道:“这位江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眼神澄澈有神,又明媚张扬——原来你喜爱这样的。当年京城那群旧相识恐怕会惊掉了下巴。” 江秋洵:“……” 眼神清澈? 有多清澈? 清澈的愚蠢那种清澈吗? 这是在骂她吧? 林婵道:“阿洵自有百般好处,只不必为外人所知。至于旁人,更不及她半分。” 一向言辞温和的林婵罕见的语气中带上了不悦,旗帜鲜明地维护江秋洵。 嘉宁郡主曾是王爷的嫡长女,生来说话就极少考虑旁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郡主了,只是一个落魄的、靠别人帮助才能安稳生活的落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