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青快七十了。 康秉笑说:“老三这么不争气,老师不然再收个乖巧的小弟子?外面不是有很多天赋出众的年轻人想拜师?不如从里面挑一个乖巧的放在膝下?” 康秉只是说笑,他的老师要是还会收徒早收了。 然而,老人听了这话突然间缓了脸色:“在看了。” 在看了? 相看小弟子? 康秉吃了一惊,还真准备收徒? 正要问问细节,老二推着轮椅终于回来了,孟松青立刻就将炮筒对准了老二,康秉再无插话的机会。 办理好出院,把老人推着往住院部后门的停车场走,康秉和陈东明两人嘴里聊着跟□□的联合活动,后门的停车场少见人影,冷清一片,门口有个穿长T的年轻女子抱着一束鲜花,似乎在等人,康秉的目光从那人身上扫过,没有停留,叫东明先先去把车子打开。 康秉不知道,他推着的老师一近停车场就跟门口的年轻女子视线交织上了,等康秉推着人路过女子身边时,女子开口了:“孟老——” 康秉一怔,低下头才发现轮椅上的老师一直看着那女子。 “怎么不去病房,在这种地方等着?”孟老道。 白穆将花束递给老人:“懒得上楼。” 孟老:“……” 他骂骂咧咧。 跟骂他的那些弟子一样。 康秉和没来得及走的陈东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这人是……? “孟老,我想好了。”白穆看着轮椅上的老人,“以后还请孟老多多指导。” 她是来接孟老出院的,顺便告诉他,她想拜师。 其实也没怎么思索,能拜师孟老是多么大的荣幸啊,谁会舍得放弃呢? 六年前,白穆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的脚下生出了两条路,一条通往梦想,一条通往爱,她选择了后者,虽然不后悔,但有时进出医院的时候,会忍不住羡慕那些穿白大褂的人,那也是她曾经的梦想。 所以,在六年后的今天,外人的爱恨不再是她最重要的评断标准,她选择成就自己。 白穆道:“孟老,以后您使唤我,可以不用发红包了。” 孟松青:“……” 他嘴角微抽,想骂两句,又怕把想通了愿意给他当弟子的人又给骂回去再重新想想了。 他木着一张脸,跟身后的康秉和陈东明道:“以后这丫头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 这话一出陈东明当场睁大眼,他反复打量白穆,想看她到底有何神通,居然把多年不收徒的孟老给打动了。康秉还好,他刚刚把老师在病房里的那句“在看了”联系上了,恍然大悟。他惊讶的是,在这一场拜师里面,白穆才是拥有选择权的那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自己愿意。 嘴角扬了扬,作为大师兄的康秉率先朝新入门的小师妹露出一个接纳的笑容,朝她问:“叫什么名字呢?” “白穆。” “小穆。”康秉唤她,他年纪比白穆大许多,对按理说跟他同辈的小师妹不由自主就带了那么点长辈的包容,“老三也准备回国了,她也新收了个徒弟,到时候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陈东明还在打量白穆,被他的大师兄暗暗杵了一肘子,回过神来了,爽朗笑笑:“我是你二师兄陈东明。” 他是欢迎老师收个弟子的,他很需要一个小师妹来承担来自老师的爱的念叨。 孟松青挥挥手让老大老二走一边去,把白穆叫来给自己推轮椅,白穆推着轮椅往停车场里走,康秉和陈东明落后几步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人,陈东明啧啧声不断。 神奇,他们居然真的有个新师妹了。 江予兮一下班就开车去了孟老家,今天是孟老出院的日子,她想去医院的,但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她亲自到场,只能在下班后前往探望。 开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一个中式小院前,这就是孟老家了。 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闯入她眼帘的是一片青翠,是孟夫人种的一片蔬菜,靠着院墙,就一小片土地,却种了好几种时令蔬菜,被孟夫人伺弄得很好。 有人在院子里头撅着个腚,埋头在那蔬菜地里,屁股一晃一晃的,不知道在做什么,那背影有些熟悉,江予兮不由多看了两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撅在蔬菜地里的人身形一顿,接着慢慢回过了头。 是……白穆。 意外又不意外,江予兮知道白穆去孟老的病房打卡了半个月,今天她如果去接孟老出院了,受到邀请来到孟老家里怎么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白穆嘴里叼着一截黄瓜,嘴巴一鼓一鼓的,怀里还兜着三两根。 正如江予兮看见白穆不惊讶,白穆看见江予兮也同样如此,她加速解决掉嘴里的东西,朝江予兮道:“你想……” 话刚开了个头,余光瞥见自己的肩头有只蚂蚁在爬,大惊,立刻用手指弹飞。期间因为太慌乱,脚下大乱,差点踩到脚边的蔬菜苗,迅速几番调整身形,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像是初次尝试舞蹈的人跳了支蹩脚的舞。 惊魂未定地站稳了,再看江予兮,发现对方看着她,眼中有明显冰霜消融的迹象,在笑她。 白穆:“……请你悲伤一点。” 她可是差点被虫子吓飞了魂,怎么还笑话她? 江予兮:“我不想悲伤。” 她用的是“不想”开头的句式,不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接的白穆的那句“你想……”,在逗白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