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江予南赤红着双眼跟个疯子一样,她直起身,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江予南被扇得侧过脸去,身上的疯劲有一瞬间的凝滞。 几秒之后,他野兽似的嘶吼起来,作势要朝江予兮扑过去。 “……老天爷。” 老太太被护工扶着来到走廊,看一眼差点昏过去。 她呼吸急促,忙喊:“予南!!” 江予南身形一顿。 他蓦地停住,半天,缓缓朝老太太的方向转过身去。 他还是在意老太太的,或者说,他从小就依仗老太太的宠爱活着,到头来最怕的还是失去老太太的宠爱,所以本他能在意老太太怎么看他。 从小宠他的老太太的声音让他忽如其来地感到委屈,他就这么站着,眼泪掉了下来。 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他隐忍地掉着眼泪。 老太太原本恼怒于这场闹剧,要问责,见状,一瞬间只剩下心疼。 “予南?”老太太唤着孙子的名字,“怎么哭了?别哭。” 她让护工扶着自己过去,过去了,牵住了孙子的手:“别哭了,跟奶奶说说,怎么委屈成这样?” 江予南什么都不说,只拿手背粗鲁地擦眼泪,越擦越多。 老太太心疼坏了,牵着他的手:“走,先跟奶奶回屋。” 一旁的江予兮听到这话出声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给他听。” 老太太皱眉:“后面再说吧。” 说着,牵着江予南的手离开。 江予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祖孙的背影。 脖子有点疼有点痒,一侧头,见是白穆在用手指摁她的脖子。 “我们也回屋吧。”白穆说,表情沉静,沉静中能窥见愠怒,它们被按压在眼底深处。 白穆道:“你的脖子受伤了,回屋我给你上点药。” 江予兮默然。 她看着白穆,身上冷漠的气息混入一丝柔和。 “嗯。”她应道。 江予兮抬步,又停下,问:“回哪个屋?” 白穆拉着她绕开地上的瓷片,进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她满屋子找药。 江予兮坐在一旁看她忙碌,见她始终找不着,喊她停下,自己打了一通电话,叫阿姨送来。 白穆在旁看着她打电话,听她打完,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因为生气,她眼睛都大了,原先肌无力似的总爱垂着的眼皮都被撑开了。 白穆沉沉吐出一口气:“你奶奶这么偏心的?” 明明是江予南发疯,结果他只不过是掉了几滴猫尿,老太太就什么都不再问,只顾着心疼了。 老太太看见了江予南脸上的巴掌印,却看不见江予兮脖子上的掐痕。 江予兮一脸无所谓:“她是比较疼爱江予南。” 那是“比较”吗? 白穆原本想老太太和江予兮之间的关系不够健康,现在看来,这何止。 她替江予兮不值。 江予兮的心情微妙地不错,她跟白穆说:“别因为这件事生气,等过不了多久,老太太会给我一个交代。” 她以确定的语气说。 老太太的确偏心江予南,但她会让江予南来道歉,一定。 江予兮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白穆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她想这肯定跟江予兮和老太太之间别扭的关系有关。 “江予兮,要跟我聊聊吗?”白穆抿嘴,看着江予兮道,“跟我聊你的奶奶。” 第53章 故事 江予兮的父亲是江家长子, 作为家里三个都接受了精英教育的孩子之一,他是唯一吻合了家族期待而长大的孩子,老二天资平庸性格也软弱, 老幺虽然天资尚可但性格过于叛逆,只有长子,天资聪颖, 性格稳重。 所以, 家族重担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身上。 家族重担不仅仅包括了继承家业,还包括了献祭自己的爱情,跟合适的女人联姻。 江成淮被逼着结婚的时候他有相爱的恋人,然而由不得他选择, 他结婚了,跟一个他不爱、对方也不爱他的女人结婚了。 因为家里承诺, 只要生下继承人, 被迫捆绑的他们就自由了。 于是,江予兮出生了。 然而, 承诺的解绑并没有到来,所谓的自由只是吊在他们面前的胡萝卜, 诱惑着他们,但永远碰触不到。 两个人开始争吵,不断地争吵,从江予兮出生一直吵到了她七岁。 江予兮从有记忆起,她的父母就永远在争吵, 他的父亲怨她, 认为她是个无用之人, 她的出生没有实现她本该实现的价值,是一个谎言。 他怨她, 所以不想看见她。 她的母亲恨她,那个女人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经历了漫长的痛苦,到头来却并没有得到解放。 她仍然还像在她身体里时一样让她痛苦,让她恶心呕吐。 但那个女人不像父亲那样无视她,她喜欢带着她,在她面前诉说自己的痛苦和恨意。 女人不直说她恨自己的女儿,只说她恨她的父母,恨她名义上的丈夫,恨困住自己的这整个江家,这让江予兮还以为自己是深陷仇恨里的母亲的唯一慰藉,让总是质疑自己的存在的江予兮觉得自己并非如同她父亲所认为的那样,毫无价值。 江予兮是个倾听者,她从小就接受母亲的负面情绪,她见过母亲在崩溃中大哭大闹,见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身上笼罩着灰暗的气息像是在等待什么,而每当这个时候,江予兮就试图走近母亲,想要安慰她。 但母亲总是推开她。 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女儿带在身边,却又不接受女儿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