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能够将花栖枝带回来,已经耗尽了柏凝最后一点力气。 她甚至来不及将花栖枝送进半月山庄,便带着人一起,坠入生死海中。 大量的黑水朝着柏凝汇聚而来,将她已经快蒸发的身体再度凝聚、并且和过去相比,会更加厚重一些。 似乎多了几分生命力在里面。 柏凝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她只是缓缓呼吸,感受灵力在体内流转,曾经一些旧疾,也有好转迹象——等等,她哪里来的旧疾? 她身体是水做的,健康得很! 柏凝终于睁开眼,将自己的意识投放在整个生死海里面。 终于在生死海的深处,找到了沉睡的花栖枝。 她在生死海最深处。 没有光源、没有生命,水草、虾蟹更是不见踪迹。 但她此时安静地悬浮其中,整个人距离海底有约莫三尺的距离,不知名的光源将其包裹,散发着柔和的光。 借着这抹光,柏凝可以清楚看见,花栖枝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曾经结疤的地方,长出新肉,疤痕脱落,肌肤白皙细腻。 而柏凝则是能够感受到,手、脚、小腹、琵琶骨传来的,暖暖的、痒痒的感觉。 是新肉在生长,旧伤在痊愈。 柏凝守在花栖枝旁边,仔细看着她身上,试图找到其发光源:显而易见,她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身体变化,而跟着痊愈。 只是这黑黢黢的生死海里面,能藏着什么呢? 她好奇地左看右看。 就差把花栖枝翻个身,找看看宝物是不是藏她头发丝里面。 掘地三尺,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痊愈吗? 柏凝不认为,天底下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变化。 就像是众人对她的态度变化,都是有缘由的。 所以现在花栖枝是遇见了什么呢? 柏凝思考着,认真地打量着,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只是看见花栖枝身上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像是落入黑水的月亮,没有乌云,却无法散发真正的光。 唯有她也沉入黑水之中,才能目睹这月亮。 柏凝脑海里面刚冒出这个念头,突然看之间,一直沉睡的女人,缓缓睁开眼来。 如黑水般沉寂,不似月光皎洁。 而柏凝从那双黑沉沉的瞳孔里面,看见了生死海里面第二道光源—— 花栖枝的瞳孔里面,倒映着柏凝的模样。 黑漆漆的,几乎和黑水融为一体。 但是在柏凝心口的位置,一条发光的丝线,从她心口牵出。 并未往前蔓延,可是柏凝知晓,就是这条线控制住了柏凝。这是花栖枝操纵她的线,也是她能做作为傀儡存活的傀儡线。 原来花栖枝现在的身体变化,居然是因为自己么? 因为自己回到生死海里面,重新凝聚了身体——不。柏凝微微用力,握紧拳头,感受到生死海立即掀起巨浪,在这一瞬间,她注意到,自己似乎已经不仅仅是黑水凝聚成的身体。 若是她愿意的话,她可以将整片海化作身形。 不是她可以到海面的每一处,而是这片海,已经是她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 柏凝思索片刻之后,便想明白其中关键:她突破了。 心境上的变化,让她摆脱了过去一直拘泥、挣扎的局面。她将自己的“道”看得更加透彻——本我。 或许难听一点,便是自我。 追求自我,追求本我,随心而行,随兴而行。 哪怕会引起误会、哪怕会受人苛责,但是她愿意去做,并且持之以恒。 她在坚持本我。 在知晓月息、韩绛蟾的事情之后,她的道或许有片刻犹豫、挣扎。 但好在,她还是坚持了下去。 因为身体现在是傀儡,受到一定限制。 所以柏凝心境突破,在此前并未表现出来。 反倒是因为羽梨气急败坏,想要焚毁柏凝,死生一线,她回到生死海,吸收更多的黑水,凝聚更强健的身躯,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 “因为我变强了,所以你能恢复么?” 柏凝看着花栖枝的眼睛,轻声问。 “嗯。” 花栖枝移开视线,将自己瞳孔里面发光的小人,驱逐出自己的视野。 “我是操控傀儡之人,你的情况,对我必然会有影响。” “这么看来,天枢炼魁术也不怎么样嘛。”柏凝无聊地在花栖枝面前飘荡,“你这个操控的人,还会反过来受限,想不明白你二十五年前,怎么和我打得有来有回的。” 她啧啧感叹。 花栖枝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她只是在片刻过后,主动跳转了话头:“回清源宗吧。” “嗯?” “你的尸体还在清源宗。” “行。”柏凝本来也没打算要一直呆在这里,甚至说,她最初的激化,就是要混进清源宗里面。 要不是羽梨横生枝节,她也不会带着花栖枝回到生死海。 柏凝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反问花栖枝:“你其实知道很多事情吧?” 花栖枝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白发黑瞳,幽深地看过来,像是一汪已经凝结的冰泉。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柏凝也看回去,她问:“你知道月息和韩绛蟾要结为道侣了么?” “嗯。” “那月息指责我,说我大奸大恶呢?” “嗯。”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柏凝问。 “我的答案,你会信么?”花栖枝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