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过,展白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剑术,而是其诛心的洞察力。只要你在他面前稍微露出一丝的破绽,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远的如赵铭传,几句话间就让他乖乖的献出了自己的肉身,直到最后都还做着成为强者的美梦。近的就说楚迟还有眼前的李安,楚迟不经意间向狗熊投去的一瞥,让展白轻易的撕去了其坚强的外衣,至于李安,则是通过楚迟之口得到的蛛丝马迹。 李安是被施了美人计才被骗出了地下城,从而差点遭人暗害,就此一蹶不振。对于一名玄修来说,身处险境本就是家常便饭,若是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早不知死多少回了。那么李安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为关键的无疑就是那“美人计”了。 果然,只需要轻微的试探,李安就再也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住展白。 “不要,飘絮是无辜的。”李安近乎祈求道。 李安只是心若死灰,可毕竟不是行尸走肉,这一天来的接触,让他知道,面前这个书生,远远不是表面上看的那般和善。或者不客气的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魔鬼。 “无辜?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么,若真是无辜,你还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展白不屑一顾道。 李安顿时哑口无言,她真的无辜么? 其实这个答案,他如何不清楚,可正是因为如此才真正的想不开,并因此越发的消沉堕落。 “哎,她也是被逼的。”李安这话与其说是为口中的飘絮开脱,更不如是在为自己寻求慰藉。 “哼,把自己的痴情当成别人玩弄的资本,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展白嘴上说的恶毒,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剑狱内蝶衣的身影,以及不久前曾见过的的那个司南。 蝶衣的痴情,可以以身伺剑,只为减轻陆敌的痛苦。司南的痴情,更是唯情花开,绚丽多彩。 这世上,情之一字真的那般迷人么?是自己不懂,还是太过无情了? 展白是真的不懂,甚至内心深处还怀着浓浓的鄙夷。 “想让她活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振作,并且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机关之术,教授给她。”展白有些意兴阑珊的指了指宁小凝。 “还有你,交出《天志策》,我就让你活,并送你一场富贵。”展白对着已经缓过气来的端木云说完,背着手便离开了,留给众人一个孤独的背影。 “妖心无常,果然如此么?”望着展白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琴音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个男人真的如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么,可为什么背影却那般的忧郁,这一刻,少女的心弦不经意的拨动了一下。 …… 这一晚,展白无眠,脑海中蝶衣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一会是剑狱中那一身红衣的女子,一会又变成了万花苑中那卓尔不群的女人,两张并不相同的面孔,不断的变幻,让展白竟然一时间难以分辨。 咳咳…… 心绪的不定,最终引发了剑意的共鸣,难以控制的在展白的体内左冲右突,几口鲜血咳出,满嘴的腥甜。 同一片夜空下的庐山,一处雅致幽静的房舍内,正襟危坐修炼不辍的展潇突然俏脸一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体内玄力紊乱,竟大有走火入魔之像。 “师父……”展潇开口,声音嘶哑,脸上更是弥漫了浓浓的悲哀。 …… “公子,门外有一个自称楚迟的人来找你。”翌日,日上三竿,琴音款款走到展白卧室外,轻声呼唤道。 房内久久无声,让琴音心中生出疑窦,莫非公子不在? 就在琴音要转身离去时,房门突然从内拉开,转头望去,不正是展白么? “公子,你……”看到展白的样子,琴音满脸的惊恐。 “怎么了?”展白不解,声音嘶哑,透着虚弱跟疲惫。 “公子,你的眼睛……” “眼睛?”展白脸色微变,急忙返回卧室,走到铜镜面前。 铜镜内的展白,一脸的苍白,毫无血色,最为醒目的却是那双眼睛。 一般人的眼睛,最直观的便是眼白跟瞳孔,两者各占一定的比例,组成两个圆圈。当然,之前展白的眼睛也是如此,只是现在,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眼白依旧,可原本圆形的瞳孔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左右各一柄灰色晶体状的长剑。 长剑不时伸缩,就仿佛瞳孔一般,反射四周的光线,将景象倒影在剑身之上。 这是…… 展白心中猛震,隐约猜出这种变化的由来。 昨天晚上,前世所化的剑意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整个晚上备受煎熬,痛苦之处,简直生不如死,直到天将放亮才渐渐的有所好转,可脑袋却是昏昏沉沉,尤其是双眼更是胀痛无比。 展白原以为这或许就是折腾一晚上留下的后遗症,就仿佛醉酒那般,只要稍加休息,就会好转,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眼睛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同于琴音,只是看出了表面的异状,此时的展白却从那两道剑形的瞳孔中感受到了浓烈的剑意,隐含悲哀、痛苦。 嗡!!! 在展白的注视下,剑形瞳孔内突然影射出一袭红裙,紧接着就是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不对,左右眼睛中的剑形瞳孔内所影射出的面孔分明并不相同。 左侧的赫然是剑狱内的蝶衣,而右侧的依旧是蝶衣,却来自万花苑。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随着脑海深处的浮现,一句深奥之语从展白口中呢喃而出。 “唯情者,矢志不渝。无情者,漠然无悔。唯轻遇无情,是为情殇。情殇者,情之极伤,为失去所伤,为无悔而伤,更为情所伤。” “剑意,情殇。目之所及,情之凋残,一切皆为幻。” 展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陌生的词语句子,赫然是来自妖心深处的那神秘石剑。 剑意,情殇。 难道,一个晚上,自己竟然领悟了一种全新的剑意。 可这剑意又有何用处? “目之所及,情之凋残,一切皆为幻?这是什么意思?”展白心中又惊又疑,脑洞大开,却是不得要领。 “公子,你没事吧?”身后,琴音的声音透着忐忑。 “嘘,此事你知我知,绝对不能入第三人之耳。”展白恢复心境,声音冷漠道。 “是,奴家记得了。”琴音急忙应道。 展白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琴音,只见她所穿的裙子,外面的披肩赫然是那种毛孔颇大的半透明白纱,也不多说,伸手就撕扯下来三指粗的长条,系在了眼睛上。 透过白纱,虽然光线稍暗,倒也能看清东西。 “你刚才说,楚迟来了?”不给琴音胡思乱想的机会,展白果断的转化话题。 “啊……是,公子,那个自称楚迟的已经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琴音一惊,急忙回道,娇俏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红霞,分外好看。 “呵,他来的倒早。给我梳洗更衣吧。” …… 客厅内,楚迟坐立不安的等待着,脸上满是彷徨之色。 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啊,只是不知如此选择,是对是错。若是对倒也罢了,可一旦行将就错,未来又将会是何等的结局? 事情,可一不可再,同样的命运,楚迟躲过了一次,但他丝毫没有自信还能够躲过第二次。 可他有得选么? 地下城说小也大,说大也不过只是个城池而已。昨日展白的那一番威胁,此时依旧清晰的在耳畔响起,让人心悸。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所能做的,唯有保佑那个人能够成功吧。”慨叹一声,楚迟只觉得从未像今日这般疲惫。 蹬蹬……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让楚迟精神为之一震,正主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