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哲挣开贴身妈妈的束缚,小小的人,抻着脖子红着脸喊道:“你们冤枉我母亲!” 沈凌薇听到儿子的声音,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又快速的消失,只是搀着声音哭喊:“妾身冤枉,妾身怎敢苛待大小姐,妾身没有做过,妾身只是没有教导好大小姐,私自拿了御品去典当,别的妾身一概不知啊!” 老夫人呵道:“崔嬷嬷,既然二夫人不知,去,将账房绑了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鬼生事!” 崔嬷嬷领命下去。 不多时,账房程先生便被双手扭到身后五花大绑了押过来。 崔嬷嬷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摞银票和一包银子,“老夫人,这是在账房的房间里搜到的,一共五千五百两。” 程先生已经年近五十,是家里的老账房,自老夫人嫁过来就一直掌管着账房,是老夫人的陪嫁。 “混账家奴!还不从实招来!”老夫人盛怒!不仅是因为嫡亲孙女被苛待了,而是沈氏的愚蠢无脑,更是因为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家奴居然敢背着自己做下这等恶事! 谁都知道账房是老夫人的人!现在账房联合沈氏克扣正经主子的月银,还不是一朝一夕,是四年之久! 老夫人现在恨不得将账房立时打死!现在所有的人都看着账房,沈凌薇的后背已经濡湿一片。 程先生面色灰白,眼睛 不敢看老夫人,只是不停地邦邦磕头,额头几次就磕出了血,直说道:“是老奴,是老奴脏了心肺,见钱眼开,克扣了大小姐的月银。求老夫人饶命,求老夫人饶命啊!” 老夫人一盏茶扔了过去,茶杯碎了一地,茶叶和茶汤泼在了账房的头上,和着血流淌而下,模样狼狈又吓人! “说!谁指使你的!克扣大小姐多少!”老夫人高声喊道!旁边的崔嬷嬷赶紧在旁边拍抚着后背,生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 程先生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凌薇,眼睛里漫过绝望,说道:“自小姐搬到庄子上之后,每个月就只给三两银子,丫鬟婆子再统共共给三两,然后四季衣服首饰,年结赏赐统统没有。” 众人哗然,都知道掌管中馈是能捞油水,就好像原来老爷去赵姨娘的院子次数少,那赵姨娘的饭菜就会降等,克扣下来的自是落入了沈氏的腰包,甚至一年四季,府中各项采买,那也有油水丰厚。 但是这样苛待一个嫡出小姐,真的是。。。。。。胆子着实不小! 不过众人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原来大小姐是什么身份,是完全被永昌侯遗弃的存在。 要是没有皇家赐婚,就是把她虐待死,有谁说一句话? 没有。 沈凌薇听着程先生的话,颤抖的身体慢慢稳住,趴在地上的腰也慢慢的硬挺了。 欧阳哲上去对着程先生心口狠命的踹了一脚,呲眦欲裂的喊道:“你这狗奴才!居然敢害母亲!该死!” 欧阳哲不过三周岁多,可是也在学习拳脚,盛怒之下踹的又是胸口,程先生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青白的像鬼。 不过,也就欧阳哲相信程先生的话,其余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的。 老夫人气的浑身哆嗦!自己是不疼爱那个孙女,高门大院养女儿,都是为了联姻,那个孙女很好,可是她是罪臣之后,还是谋逆之罪!以后也是没有外家的!有哪个好人家会娶这样一个女子?!这算是命硬啊! 可是自己也没想饿着她!冻着她!不过是个女娃!侯府难道还养不起了?!、这事但凡传出去,侯府的脸面就丢的光光的!甚至家里那两个小姐也不好说亲! 这个蠢妇! “文修,你说这事该怎么办?!”老夫人缓了一口气说道。 欧阳文修站了起来,走到沈凌薇跟前,一脸的怒容和恨其不争的眼神。 沈凌薇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发髻也有些凌乱,被冷汗黏在脸上,模样甚是狼狈。 “老爷,妾身,错了。”沈凌薇看着欧阳文修哀声说道,大颗大颗的眼泪成串的滴了下来, 欧阳文修看着跪在地上,面白如纸,没有任何首饰,穿着素淡衣袍,眼泪哒哒的砸在地上,毕竟成亲八年,终是不忍心。 眼角看到帮沈凌薇擦眼泪的欧阳哲,哎,沈氏也是自己唯一儿子的生母。 欧阳文修走了两步到程先生的面前,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用了十成力。程先生被踹趴到了地上,蜷着身子呻吟。 “大胆的奴才,欺主犯上,来人啊,给我拖到前院里,乱棍打死!全府的下人看着!这就是恶奴的下场!” 欧阳文修的话刚落,外面的仆妇就过来要将程先生拖拽了出去。 程先生咳着血,拼命挣扎的喊道:“老爷饶命,饶命啊!老奴”,,很后面的话还没说,看到了沈凌薇隐晦的眼神,剩下的话变成了血沫,眼神由愤恨变成了呆滞,慢慢闭上了眼睛,由着人拖拽了出去。 不多时,前院响起了棍棍到肉的声音和一遍遍的哀嚎。惊得附近的鸟儿都扑棱棱的飞走了。 那声音听得人一支棱一支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林姨娘赶忙用手护住了女儿的耳朵。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依然跪着的沈凌薇和欧阳蕴主仆说道:“都起来吧,” 欧阳哲搀着沈凌薇站了起来,或许是跪得久了,踉跄了一下, 欧阳蕴主仆也没好到哪去,两个人彼此搀扶着慢慢站起来,身形都有些僵硬。 老夫人看着沈凌薇说道:“近日,二夫人身体欠佳,中馈我就先放到上院来,” 沈凌薇死死的咬着嘴唇,竟然,竟然夺了自己的掌家权! 老夫人说罢朝欧阳蕴摆了摆手,说道:“蕴儿过来。” 欧阳蕴点点头,忍着膝盖的肿痛,慢慢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屈膝矮身说道:“祖母。” 老夫人点点头,将放在旁边凭几上的银票放到了欧阳蕴的手上,缓声说道:“你在外四年,他克扣你们主仆月银差不多一千两,另外,咱们侯府的嫡小姐,每年有大概一千两银子的首饰衣服钱,四年下来也就是四千两,一共是五千两,这些银票和银子,是五千五百两,都给你吧。” 欧阳蕴惶恐的说道:“不不不,孙女万不敢要。” 老夫人看了一眼欧阳文修,欧阳文修开口道:“你祖母给你,你就拿着吧,你好歹也是这侯府的嫡出大小姐,竟然被下人糊弄了四年,你以后办事仔细些!” 欧阳蕴差点一口血喷过去!什么玩意!这些年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不管死活,扔在庄子上自生自灭,现在怪自己被欺负? 欧阳蕴笑着点点头说道:“父亲说的事,女儿以后有吃穿了,肯定有力气好好学规矩。” 欧阳文修被噎得瞪眼张口,这是指责自己不管女儿死活?哼,果然性格不讨喜! 欧阳蕴看着甩袖子坐下的父亲,心里痛快了,扭头笑着说道:“既然父亲也说了,那孙女就斗胆收下了。”说完,伸手将银票和银子拿了过来,呦呵,怪沉的。 老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的说道:“都退下吧,文修,你留下。” 一屋子人行了礼就都鱼贯而出了。 沈凌薇作为目前府里掌管中馈的半个女主人,由儿子扶着胳膊,第一个出了屋子,刚出门,一阵微凉的春风吹过,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变得凉的浸骨,身体不住的发抖,守在院子里的翠果见自己主子,脸色青白,发髻散乱,狼狈至极,赶紧疾步走了过来,搀扶住沈凌薇的胳膊,感觉自家夫人的身子湿冷的厉害,而且身子绵软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 “回去。”沈凌薇无力的小声说道。 翠果赶忙揽着沈凌薇往外走。 欧阳蕴由桂嬷嬷扶着迈出了门,看着抱着的一堆银子,欧阳蕴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笑,忍一下。 可是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眼角掩不住的流光溢彩,都泄露了好心情,不过这谁都能理解。一下子得了五千两,这是何等值得开心的事啊。 林姨娘和赵姨娘也都跟着出了屋,两个人低声聊着什么,欧阳凝,迈着小腿哒哒哒的紧跑了几步。 “你就是大姐姐吗?”,欧阳凝小小的人,白白糯糯,圆圆的脸有些婴儿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显得熠熠生辉,头上梳着两个双环小髻,用珊瑚米珠串盘着,发髻上各插着一个白玉蝴蝶,蝴蝶上坠着几缕银丝,配上嫩黄色的襦裙,让人看着就喜欢。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刚刚欧阳蕴知道身后有人,可是自己不能回头,所以不知道是谁。 欧阳蕴笑了笑说道:“嗯,我应该就是你的大姐姐,你是谁啊。” 欧阳凝笑眯眯的说道:“我是凝儿,是你的三妹妹。” 欧阳蕴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人家都站到跟前认姐姐了,自己不能太小气,伸手在头上拔下一个赤金镶红宝的簪子,黄灿灿的金子打造成两朵梅花造型,细细的金丝做的花蕊栩栩如生,每朵梅花五瓣花片,金色的花片微微凹着,里面是一块切割精美,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欧阳蕴将簪子递给欧阳凝,笑着说道:“那你都喊了大姐姐了,大姐姐也要给你见面礼,”说着,就要将簪子插在欧阳凝的头上, 旁边的桂嬷嬷脸色焦急,一副想要拦着又不够身份的着急。 林姨娘微笑着上前拦下欧阳蕴的手,说道:“大小姐的好意,凝儿心领了,这簪子我记得是,是大小姐七岁生辰的时候,您外祖母送来给您的,太过贵重,凝儿诚不能要。” 欧阳蕴看着一身浅紫的绸衫绣的女人,脑子里有些记忆涌进,是林姨娘?微微讶然,自己,真的不知道,毕竟自己不是那个她,有些事,没有记得很清楚。 众人见欧阳蕴的样子,以为是想起来外祖家的悲惨,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大小姐好,妾身是梨花苑的赵姨娘,刚来这府里两年,大小姐可能不曾见过,前些日子本想去拜见您的,可是怕扰了您养伤的清净,大小姐现在可大好了?” 欧阳蕴看着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的女子,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细腻白皙如凝脂,头发松松的随意挽着,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一身玫红色束腰绸袍,绣着或整朵,或飘摇的几片梨花,甚至还有带着一点点嫩绿嫩叶芽,外是广袖的白纱罩衣。 好看。 欧阳蕴心里赞了一声。 欧阳蕴点了点头,说道:“好多了。” 欧阳蕴看看手里的金簪,看了看欧阳凝,笑着说道:“大姐姐欠你一个见面礼,等我回头给你寻了送过去,可好?” 欧阳凝眉眼弯弯的说道:“谢谢大姐姐。” 几个人说完就各自回院子了。 上院里。 “文修,你觉得这事,怎么办?”老夫人眼神矍铄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沈氏,之前纵容若若和三皇子接触,现在又苛待嫡女,贪墨银财。” 欧阳文修低着头说道:“母亲,是那老奴。。。。” 老夫人嗤笑一声,讽刺道:“修儿,不要说这些愚蠢的话,为了侯府的颜面,可以是奴才做的,但是心里不能真糊涂。” 欧阳文修的脸有些红,神情尴尬。 “那沈氏目光短浅,做主母,不行,我再替你相看一个主母吧,而且,哲儿,虽说可以说是嫡子,但到底不是正经嫡子,再说一个也太过孤单了,还是要再添嫡子,庶子。” 欧阳文修想着,之前若若和三皇子的事,叹了口气,沈氏。。。。。。不太适合做主母。 “全凭母亲做主。”欧阳文修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甚是乏累的说道:“行了,你也走吧,我得清净清净。”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安静了,不过结果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夫人刚回海棠苑,老夫人身边的夏荷就带了一堆仆妇过来,拿走了所有的账册。 沈凌薇看着一群人抱着账册离开,终是受不住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