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拥护和背弃
“我刚看他们急匆匆的把薛主事抬那儿去,又抬过来……别不是人不成了吧!” “我刚听里面的人说什么‘尸体’……薛狗……呸呸呸,薛大人!” “刚我家小子看见了,好好的人,硬生生裹成了粽子,所以才盖起来,担架过去的地方,都在滴血,太惨了……” 人还活着,那些恩怨情仇,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人和人之间总有嫌隙。 可人要是死了,那些好又会浮上心头。 记忆,是自欺欺人的最大骗子。 “薛大人啊!” “薛主事,到底怎么了?” 民声如沸,也有不合群的声音。 私塾的春先生挥着广袖,在人群中跳脚唾骂:“薛狗无良,不是好人!” 就是春柔他爹,当初被薛龄一通好骂,颜面扫地。 “春柔他爹,你可不能这么说,当初,你家妮子走失,还是薛主事带着老嬷嬷送回来的!” 要不然,小姑娘家家的,哪儿还有尸骨在! 二牛他爹,把儿子顶在肩上,也听见了私塾先生的不忿,挤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都说这瘦鸡崽子一样的先生聪明,他只觉得这读书人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逃难活命还穿长袍大褂,不如多带二两粗面干粿。 自家姑娘饿的还没扁担宽,嚷嚷起来,声音还老大,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 读书还能大嗓门不成? 二牛他爹想不通,瓮声瓮气的反驳:“你还是读书人,不能不讲理,俺们的娃娃走丢了,人家好吃好喝的送回来,还给了安抚银子,是个大大的好人!” “是哩,俺儿差点让狐妖叼了,膝盖头摔的破烂,还是薛大人杀了狐妖,把俺儿背回来的!” “带着几个娃娃,那么大个胖小子,说是背着走了一夜,可辛苦哩!” …… 越吵越乱,百姓围在营帐外,想要一个准话。 张捕头一瘸一拐的挤进人群,他脸色惨白,右胳膊袖管空荡荡的,伤势和薛龄不相上下。 好歹有条命在,比起其他兄弟,已经是万幸了。 “薛龄怎么了?” 张捕头知恩图报,念着薛龄的救命银子的恩,始终惦记着薛龄的安危。 “哎呀呀,张捕头,你伤的重,怎么还爬起来了,这……哎,都让让,都让让!” 比起薛龄的毁誉参半,青阳县里,人人敬重沉稳可靠的张捕头。 “唉,听说……听说是薛主事没了!”! 张捕头一惊,薛龄处事圆滑,最是惜命,怎么会轻易的没了? 他一直跟着县老爷,还不知道薛龄经历了什么。 黑大的嘴角翘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恶人自有天收,怎么不算是恶有恶报呢! “活该!这是遭了报应了!敢和妖兽勾结,死有余辜!” 愤怒上头,他已经丧失理智了,没人信他,但是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们都错了! 都错了! 黑大声音不小,更是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慌乱。 参领大人的营帐就在前面,一问便知。 张捕头一瘸一拐的赶到大营帐前,“我乃青阳县衙捕头张问风,求见参领大人!” “我乃青阳县衙捕头张问风,有急事禀报县令大人!” 急切又惶恐,一声一声催着! 营帐里,三人神色各异。 “如此说来,崔平虎所说都是真的?你当真杀了狐妖、蟒妖、兔妖?” 程将军沉吟许久,刚才的愤怒沉了下去,更多的是疑问。 “兔妖太多,不是我一个人杀的。” 树大招风,薛龄可不想冒领功劳,他还想进镇妖司好好学功法呢,可不能让人当铡狗刀使了。 “仅你一人,是如何杀这许多妖兽的?”程将军是真的想不明白。 若是他手下,挑实力强悍,功法上乘的人,用上阵型、武器,加上经年的默契,三五结伴,勉强能拿下一个兔妖。 而这伤口包扎的只剩头脸的薛龄,一个人连杀数妖! 居然还有命在! 难怪会让崔平虎那老斥候啧舌称赞,这人着实厉害! 若是能为他所用…… “剜心、割喉、斩头。” 辛夷低着头一直不说话,这程将军却很啰嗦,问东问西的,薛龄只觉得心烦。 程将军嗓子眼堵的慌,别说妖兽,就算是实力达到天境大圆满的,受这三下,都死透了。 薛龄看似老实在回话,实际上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招揽? “你师从何人?习的什么功法?用的什么武器?” “……” 薛龄更烦了,心头戾气起伏不定,明知头上悬了把刀,要落不落的滋味,太煎熬。 沉默良久,辛参领收拾心思,“你说的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薛龄挺直脊梁。 来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刀了! “你和黑大各执一词,但你供述的一切远超常理,经过查证,你们签字画押后,我会一一秉明圣上,如何定论,你只等圣裁便是。” 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先例,而且程将军也在,于公于私,验了证词,辛参领只能秉公上报,静待处理。 “哎,参领此话差矣,圣上日理万机,何必一再烦扰,无论大小事事上报,不能决断,岂不是在说圣上亲自挑选的部下无能?” “你待如何?” 短短一个呼吸,程将军已经想好了对策。 “你也说了,此事涉及了衙门和你镇妖司,由你上报有欠妥当,而且兔妖若有余孽,你们镇妖司的人也分不开身。” “此事由城西大营上报,我部下众多,我把人带回城西大营去,严加看管,这样最为妥当。” 人到了自己的地盘,那就好办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程将军打着公允的旗号,是动了招揽之心。 “……如此,也好。”辛参领看了眼薛龄,触电似的收回了视线。 他看起来很失望,为什么失望? 她只觉得薛龄目光烫人,不敢再看。 薛龄觉得不爽,眼带幽怨,他一心向辛夷投诚,媚眼、秋波都抛给瞎子了! 这一通折腾,反而让自个搭上贼船了。 那个童颜白眉的崔平虎,实力强劲,替什么副将打抱不平,明显和程家不是一条心的,人多是非多, 什么城西大营,只怕还不如他的衙门舒服。 “卑职恕难从命,我在青阳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程将军已经拿他当自己部下了,问的很是轻松惬意。 薛龄说了牢狱里动员囚犯的承诺、以及北城门二百二十七武仆的约定。 “嘶!你个主事,竟敢应下这样大的条件!囚犯救一人减一年牢狱?抗洪有功者除奴籍?赏银千百两?还敢说神勇者入镇妖司?” 程将军抓耳挠腮,第二次失了淡定。 “不是,你一个衙门的小小主事,你怎么敢拿镇妖司的主意啊!还有那死囚,你就放出去了,不怕他们跑了?” “真不知你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还是那旁人的性命不当回事,若是有什么差池,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辛参领给了令,要我入镇妖司,我当然愿意为大人谋求悍勇者,为我找好同僚了。” 薛龄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辛参领。 如果,都是镇妖司的人了,那就是镇妖司内部的事情了,不用去什么劳什子的城西大营。 程将军看薛龄这样专注,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转,了然一笑。 少年慕艾,再怎么内敛,总是直白的。 只是,辛夷小时候家逢变故,心中怨恨难平,一心只有往上爬,根本还没开窍呢,只怕这薛龄还有熬了。 这薛龄胆大妄为、心狠手辣,行事乖张,这种人愿意守规矩的时候还好说,不愿守规矩,是最无法无天的。 好在,如今不过双十的年纪,手段还稚嫩了点。 “只要你调令未下,就还是衙门中人,你连杀数个妖兽有功,但越权妄为、行事无状,也是摆脱不了的罪责,就算是镇妖司也不能决断,安心随我去军营吧。” 程将军单肩扛起薛龄就走,完全忘了这次是来赔罪的。 营帐外纷杂的民声清晰入耳。 “嘿,人人都喊你的名字,小子这下出名了……”程将军兴冲冲的,有些无厘头的兴奋。 什么刺头兵他没见过,薛龄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摩拳擦掌想要训成自己手下的兵! 薛龄大头朝下血冲上头,什么出名,青阳县里,薛狗的名声早就骂烂了。 他都听到黑大在外面挑事儿了,就这么出去,别说关心了,一旦露面,失控的黑大第一个冲上来捅他! “程将军慢行,城西大营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辛参领还惦记着正事儿。 薛龄悄悄竖起了耳朵。 程将军刚要迈出的步子,转了个方向。 “参领以为,朝廷押运的粮草,为何要我堂堂将军亲自去接?” “有人敢劫道?”辛参领脸色猛的一变。 “不止,还有兵变,城西大营已经乱套了。”程将军声音低微。 辛参领浑身一颤,“不可能,我见过监军,他说军中无事,只是地动异常,你们不愿出兵……” “那监军就是个只知道玩儿女人的废物!”程将军骂完才察觉不对。 辛参领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监军私德不修,渎职无能,看信号驰援都做不到,要参他的人多了!只是,而今时机又很微妙,他又是圣上亲舅的门下,军中兄弟才诸多忍耐,不敢掀起波澜。” “原来如此。” “你刚上任,只认官位职责还是远远不够的,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非黑即白,伥鬼小人防不胜防。” 辛参领有些羞愧,这样以来,她让人的八百里加急进京的折子,所言不实。 薛龄更不爽了,这程将军看着蠢笨,嘴皮子很是厉害,三言两语,忽悠的辛参领自责不已。 监军只是虚职,并无实权,整个军营里,权力最大的就是将军。 就算突遭变故,军中也有副将压阵,青阳城里不该一个援兵也没有。 若是崔平虎说的没错,而今,军中这个副将就是程小将军,程锦丰。 这个草包软袋,好大喜功、贪生怕死,这才延误时机,程将军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弟弟脱罪。 辛夷心思太直,才会被他忽悠忽悠的忘了本质,她的杀伐手段用在镇妖司里管够,但是和这些老油条打交道,还是吃亏。 “哎呦,我伤口爆了!” 薛龄这一声铆足了劲,喊的震天响,双腿扑腾! 营帐被他踢开,动荡摇摆。 门口,离得最近的张捕头喜出望外。 “薛龄!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