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见他直待他们进食完毕后才过来打扰,便是值得尊敬的人,遂抱拳还一礼,尔后问道:“不知师兄有何指教?” 那小和尚回道:“我法王寺许多弟子奉方丈之命,正四下寻找安施主,今小僧照运,得以在此迎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不知了尘大师找我何事?”安羽凡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方丈言道,若我等见到安施主,便告知安施主方丈已备好香茶,诚待安施主务必屈尊一见。” 安羽凡越发疑惑,他与了尘方丈并无约定,他这般大张旗鼓寻找自己,却为何事?但了尘方丈身为天下武林之泰山北斗,身份尊贵,如今他以诚相邀,他自然不能不去。 他望一眼上官云珂,上官云珂道:“反正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不如就去法王寺一趟,看看了尘大师找你究竟有何要事。” 安羽凡也是这个意思,点点头,遂向那小和尚道:“既然了尘大师亲自召见,晚辈自当前去拜谒。”说着,他瞅了一眼窗外,见日影偏西,遂再道:“还请师兄带话,今日天色不早,正巧我二人还有一件小事未办,设若了尘大师不急,容晚辈明日一早再去进谒。” “小僧一定会将安施主的话原词带到,如此小僧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罢,那小和尚再次鞠一躬,而后转身缓缓离去。 待那和尚走远,安羽凡望着上官云珂,疑惑的道:“你觉得了尘大师因何找我相见?” 上官云珂摇摇头,疑问道:“难不成为了那四种神兵之事?” 安羽凡道:“几日前达海虽趁你我不备逃跑,然日月珠被我夺回,他单凭那四种神兵,断不能再兴风作浪。” 上官云珂再次摇了摇头,“了尘方丈佛法高深,一向不喜过问尘俗之事,如此他却主动约你相见,着实令人猜测不到。” “那就不管了!”安羽凡忽然又望一眼窗外,“不论什么事,明早我们一去便知。如今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去那梨花小筑看看吧。” 他们从饭庄出来,为不使太多人注意,故意走到城外,而后又绕小道来到了那座梨花小筑。 其实自从上官云珂第一次在福星城现身以后,这个地方便已渐渐的失去神秘。但上官云珂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他们还是尽可能的避开人群。 大门从里面锁着,上官云珂伸手敲了敲门,不多时看院的那个老头便慢慢悠悠走出来。 “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那老头一见到上官云珂情绪立时非常激动,“前些日我听闻——听闻阁主老爷——” 他的声音苍老而沉重,就像是内心压着一座大山。 “余伯!”上官云珂将他的话打断,“外面的传闻你不要信,我好好的,我爹也好好的。你只需仔细看好这个地方,别的事都不用操心。” 余伯点点头,“是!是!都好好的就好!”被上官云珂这一安慰,他的心情瞬时平静下来,而后又问:“大小姐这个时候回来,老夫要不要给你和这位安公子准备一些饭菜?” “不必了,我们刚刚吃过,你自去忙吧,有事我再来叫你。” “是!是!”余伯唯唯诺诺退下,安羽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时候,轻轻抬起胳膊擦了擦双眼。 一进大门,便是种满了梨树的前院,足有半亩地那么大。 此时梨花果然俱已败落,但除了穿行中间的那条路,满地的花朵并未打扫,将整个院子铺得厚厚一层,好比寒冬腊月里刚刚下过鹅毛大雪,别有一番景致。 而万千的树枝上,在那梨花败落之后,俱挂起了密密麻麻如蚕豆子一般大小的果实。 上官云珂迈步向梨树时面走去,玉足踩在厚厚的枯萎的花瓣上,轻轻的,十分小心。 忽然,她弯下腰,双手轻轻捧起一把枯萎的花瓣,举在胸前怔怔的望着。 许久,她蓦然双手一抛,将花瓣都撒向空中,又在她身体四周轻轻落下。 安羽凡跟在她身后,举目仔细四处打量着。这里的情景,令他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眼前见到的梨花小筑,和他一直向往、一直幻想的有很大不一样,他知道,这或许是季节的原因。 他一直幻想的是枝上梨花若雪,枝下美人如玉,而如今,美人依旧,梨花却早已零落枯萎不堪,简直有些大煞风景。 而熟悉,则是他心中若隐若现的一丝感觉,他知道他在这里住过许多时日,尽管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他好像做过的一场梦,这里的一切都曾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又基本遗忘个干净。 他们各怀心事,一个伤感失落,一个痴醉迷惘,谁都未注意到对方的情感。 空气安静得如同凝固了一般,不知多久,直到上官云珂再次迈动脚步,地上才又响起梨花哭诉的声音。 安羽凡跟着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侧高墙之下,墙高有一丈,将小院与外界完全隔绝。 而在那面墙的正中间,赫然刻着两首词,对,是两首,一上一下并排着。 安羽凡看上面的一首,是一首摊破浣溪沙—— 素艳亭亭立绮霞,仙姿绰约最堪夸。欲近篱墙一枝折,别人家。 漫道无心和有意,元知咫尺是天涯。长对西风愁不尽,夕阳斜。 安羽凡觉得这一首词刻的笔迹十分熟悉,迷迷糊糊中,他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幅画面,然而脑袋突然一疼,画面立刻就又支离破碎。 “还记得这一首词吗?”上官云珂突然手指着那首《摊破浣溪沙》问。 “十分熟悉,好像曾在书里看到过。”安羽凡还在脑海中努力拼起方才出现的模糊的画面,然而他却是回忆,脑袋就越发疼痛,终于,他放弃了。 “这就是你去年刻下的!”上官云珂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首词,声音有些低沉。 “我刻下的?”安羽凡微微有些震惊,之所以不是那么震惊,就是他早已猜到。 上官云珂轻轻念了起来,安羽凡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念完一遍,上官云珂突然长长叹一口气,低沉而忧郁。 “你知道吗?”她忽然转过头望向安羽凡,眼睛里再次透出似水柔情,“当时,就在这个地方,在盛开的梨花之下——”她的眼神中忽又露出一丝遗憾,没有再说下去。 “我能想象到——”安羽凡点点头,同样十分遗憾,“怪只怪那九尾狐——假若日后碰到,我一定——一定将这段记忆要回来,不——是将所有的记忆都要回来——和你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说到最后,他脸上悄然升起了一丝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