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晃晃悠悠的回到四河村，都快7点了，梁生娣借着充电灯的光，把船停靠在河边，还用铁锁链给拴上。堤边那铁钩子是林国庆前两天新安上去的，专门为了栓船用的。　　 这河段是离他们家最近的，下了船往前走个半里地就能到家了。　　 今天晚饭是林国庆带着三个孩子做的，就等她们回来一起开饭，白米饭，清蒸鱼、水煮蛋、水煮毛豆还有饭焖茄子。　　 菜色很丰富，就是给梁生娣吃出了一种要出家的感觉。　　 “国庆啊……你要不也去报个夜校吧。他们有教怎么烧饭吗？”　　 林国庆：“……夜校哪来的教烧菜的？那我直接去找贾师傅学好了呀……”　　 “找贾师傅你不得认个师？还不如去学校，会炒菜就行。”起码有点油水，比现在要好。“现在我和春花都挺忙的，就你到点下班，不得好好学学。”　　 林国庆：……他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不是很清淡很爽口吗？　　 沈春花笑的饭都吃快吃不下了，“下次我教你炒，妈你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我来做。”　　 这顿饭吃的，做饭的吃饭的，都挺委屈的。　　 林淑英放假也没闲着，快秋收了，要除草，她跟着梁生娣在田里忙活。上来偶遇了三妮，她也正背着个筐从自家田里出来，开心的打了个招呼。　　 “三表姐~回去吃饭呀？”　　 三妮：“空你七娃……啊哩啊豆……撒由那拉……一摩托……啊，淑英啊，啊对，我回去吃饭。”　　 三妮身后还跟着她奶奶和她妈，马老太太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一天到晚在那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呢？”　　 林玉兰尴尬的朝林淑英笑了笑，然后小声的跟她婆婆说着，“妈，三妮这不是在学习吗？”　　 “学什么习要在田里也一个不停的念佛？”　　 “你又没读过书，你知道她在学什么！”梁生娣远远的她就看见这老不死的板着张棺材脸了，赶着也从田里爬了上来，上来就开炮。　　 “你一个文盲没上进心还拦着我外孙女不让她上进，村里人知道村支书他妈是这个德行吗？”　　 说别的马老太可能还要对着开火，但一提到村支书他妈这五个字，她就能瞬间哑火，实在是要面子的紧。有关上进，那可不是小事。　　 然而对着自己这个唯一又不好相处的亲家，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是文盲，难道你不是了？”　　 梁生娣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是啊，但我尊重知识分子啊！”　　 “我家三丫头算什么知识分子！”　　 “她识字就算！现在还会外语！你知道什么是外语吗！老外说的话！你会吗！你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逼逼赖赖的老不死的！”　　 “你说谁老不死呢！我就比你大一岁！我老不死你也是老不死！”　　 “诶~那咋啦？我就是老不死了，我骄傲！我要老到一百岁还不死，全世界骂我老不死我都开心！略略略~”　　 梁生娣开始耍起无赖，气的马老太差点头顶升烟。最重要的是，边上一圈人，没一个帮她说话的，再细细一看，不是梁生娣的女儿就是梁生娣的孙女外孙女，合着她变成了外人？　　 “我不跟你这种疯婆子吵架！我要回去吃饭了，起开！”马老太一下子就撞开了站在边上的林玉兰，气冲冲的往前走了。　　 林玉兰被撞得一个趔趄，还是三妮伸手扶了她一把，才站稳的。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还在思考是站在原地宽慰一下自己亲妈还是追上去哄哄婆婆。　　 结果梁生娣白眼一翻，斜看向她，“你知道她为什么只敢撞你吗？”　　 林玉兰：“……啊？”　　 “因为你太没用了，所以她宁可绕过我，也得撞撞你出气。”　　 林玉兰：……　　 梁生娣说完也没在看林玉兰，又转向三妮，“你舅妈说你在学鬼子的话？”　　 三妮一愣，才反应过来外婆说的就是日语，点了点头，“嗯，刚学了一个月。”　　 “学什么不好，学鬼子话。”梁老太太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但还是对三妮说，“既然学了就好好学，以后要是鬼子再打进来，你还能去当翻译官，然后给他们都骗坑里去！”　　 三妮咧了咧嘴，“外婆，现在又不打仗了。国家支持学外语，学了外语，以后就有机会赚外汇。我们去赚鬼子钱！”　　 梁生娣一想，这也行啊！“对！去赚鬼子钱！那你更得好好学了，别理你奶，等你从鬼子那里赚钱了也别给她花！”　　 三妮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一个劲点头，“嗯！等我赚钱了，我给外婆买好吃的！”　　 梁生娣心满意足的带着大孙女回去了，留三妮和林玉兰慢慢往家赶。　　 林玉兰看着妈妈走远的背影，再摸摸自己刚才被婆婆撞开的胳膊，踌躇了半天才开口，　　 “三妮？”　　 “嗯？”　　 “……你自己有没有看中的对象啊？”　　 “……没有！”三妮一言难尽的看向自己亲妈，“你们有那么急给我嫁出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玉兰赶紧摇摇头，“我就是想说，你现在都在学外语了，以后最好能自己有看中的对象，不然就你爷奶那边给你找的，肯定……”　　 肯定配不上你。　　 三妮也沉默了一会儿，能让林玉兰说这种话，真挺难得的，毕竟她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三从四德的“古人”，以前也只会跟她们说不要惹爷爷奶奶生气，不要违背爸妈的话，女孩子要温柔孝顺……等等。　　 虽然家里姐妹都不怎么听她说的，但她依然时不时说上两句，惹大家更烦。但最近，林玉兰还真是变了很多。　　 每次三妮和马老太吵架的时候，就算她帮不上忙，也不会再拖后腿了，偶尔还会壮着胆子反驳上几句老头老太的谬论。　　 三妮叹了口气，然后才说了，　　 “我知道，但我这几年都没有要嫁人的打算，就算爷奶给我找了我也不会嫁的。包括下面的妹妹们，大家都要读书赚钱，你们还是先别操心我们嫁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