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熟悉的脸，齐玄真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大黑天有着能够模拟别人脸的能力，可如今这大黑天已经死了，不应该在维持这样的状态才对。　　 相隔百里的地方，会长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么？　　 “假的，这是假的大黑天！”　　 当齐玄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前的一切变得逐渐模糊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又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组。　　 很快他的眼前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可看到的东西却和之前大相径庭。　　 一张苍白而又干瘪的脸出现在了齐玄真的面前，两者几乎要紧贴在了一起。　　 而他的身体中无数的黑色线条从他的毛孔和血肉之中延展了出来。　　 那些黑色线条刺穿了面前的青灰色的人影，那玩意形如一个婴儿一般，却生着四只手臂。　　 身上的血肉被刻画了古怪的符文，他生着四只眼睛，眼中没有瞳孔只有发白的眼仁。　　 在他面前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大黑天！　　 但此时此刻，大黑天已经死去了，被他体内的老君所杀死。　　 此时他所看见的，才是鸦神谷真正的景象。　　 没有那漫天的火焰，也没有千足蜈蚣和自己的脸，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亦或者说是……幻景！　　 如今的齐玄真所知并非过去那么匮乏，按照当时的情况来分析的话，刚刚他所见的一切应该就是幻景。　　 每个修行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幻景，但要熟练运用是件很困难的事，大多数修行者甚至一辈子都看不到自己的幻景。　　 一般构建幻景要做的就是在自身幻景当中留下一处破绽，这样才能够让幻景的主人明白自己到底身处幻景还是现实当中，而这对被拖入幻景的人来说也是破绽。　　 在他来到这神庙的时候，大黑天将他拖入了幻境当中。　　 虽然已经明白了大黑天的能力，并且这大黑天已经死去了，但齐玄真却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蕴藏在他血肉里的老君……似乎重新活过来了。　　 杀死大黑天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血肉里的老君！　　 他感受到了手中的刀，然后他猛然挥动，将那些从自己血肉里生长出的黑色线条尽数斩断。　　 疼痛开始从四处袭来，他砍掉的似乎并非老君，而是他自己的血肉！　　 这老君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　　 惊恐和愤怒从齐玄真的心中升起，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线条，握刀的五指微微颤抖着，然后他沿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将生长出的黑色线条尽数斩断。　　 整个过程就像是在一根根切下自己的手指，但齐玄真的眼中尽是决绝。　　 直到他将所有冒出的黑色线条切断，齐玄真已经浑身是汗，手掌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消息是他和乌鸦的交易已经完成，他杀死了大黑天。　　 齐玄真提起了大黑天的尸体，随后往来时的路走去。　　 当他走过沼泽再次回到那片林子的时候，那一人高的庞大乌鸦盘旋着落下了。　　 “这就是大黑天。”　　 “吾虽然不知大黑天的模样，可看到的第一时间，自然能认出来。”　　 “你骗了我，大黑天的能力并非黑暗，而是幻景。”　　 嘎嘎嘎！　　 乌鸦的怪叫声显现了出来，尽管齐玄真听不懂这叫声，但却明白对方正在嘲笑他。　　 紧接着乌鸦昂起头来，以那张人脸面对着齐玄真，不多时那人脸开口了：“看得到这双眼球么，这是昔日一位得道高僧同吾交换的眼球，这两颗眼球修成了天眼通。”　　 “天眼通能够看破一切虚妄窥见真实，所以吾能够确认，大黑天并未掌握什么幻景之术！”　　 “若你真陷入了幻景之中，那只可能是你自己的幻景。”　　 听着这乌鸦的话，齐玄真愣在了原地，一层细密的冷汗开始蔓延他的全身。　　 幻景术士的能力在于将别人拖入自己的幻景之中，就像是当时梁苍所做的那样。　　 但幻景术士却没办法让敌人陷入敌人自身的幻景之中，也无法让自己进入别人的幻景。　　 所以当时并非是大黑天将他拖入了幻景，而是他将大黑天拖入了幻景……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进入自己的幻景，也更不可能将大黑天拖入幻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玄真陷入了迷惘之中，他确认自己确实进入了幻景里，可他并没有修过幻景。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谁能够将他拖入他自己的幻景里？　　 此刻仔细回想起当时幻景中所见的一切，齐玄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首先大黑天是不可能见过自己之前长什么样子，自然也没办法幻化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　　 虽说是幻景，但也没办法幻化出并不知晓的东西。　　 这么说来，当时他确实进入的是自己的幻景。　　 在那神庙前，谁能将他拖入自己的幻景之中？　　 齐玄真抬起自己的双手，望着皮肤下肉眼可见的黑色线条，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过来。　　 将他拖入幻景的是他体内的老君！　　 两者正在缓慢地同化着，老君正在变成他，他也正在变成老君，所以老君自然能够将他拖入他自己的幻景当中。　　 看着齐玄真脸上迷惘的神色，那乌鸦再次怪叫了起来。　　 “汝等修幻景的术士，时常分不清楚幻景和现实的区别。”　　 齐玄真没有回答，问题也正在这里。　　 他并没有修过幻景。　　 “给我你的眼睛！”齐玄真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那乌鸦并没有反驳，而是又张嘴怪叫了一声，随着它的怪叫声响起，无数的乌鸦开始扑向它，在它头上撕咬了起来。　　 不多时，两只乌鸦口中衔着两颗眼球将其丢在了齐玄真的手中。　　 齐玄真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颗塞进了空荡荡的眼眶之中，与此同时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发生了转变，一切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黑色的线条没有任何的动作，依然平静无比。　　 “这怎么会……”齐玄真呢喃了起来。　　 这眼球除了能够唤来鸦群之外，另一个他所期望的能力就是看到死亡。　　 而现在在这只眼中，他体内的老君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