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西泠逃走后,独自一人来到幽灰城外的小树林,她为了引起路人的注意,愚蠢地换上了一身土色紧身衣裙,姿态万千,风韵犹存。 往事纷纷,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她的眼前隐约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形。那个男人就站在郁郁葱葱地山林之中,雄姿英发,目光如炬,英气逼人。 谁也不知道,金西泠埋在心底的那个男人竟是华神医,即便当年华神医拒绝跟她一起下山,追寻梦想。历经磨难,几番周折,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得到的人还是华神医,当然,金西泠再也不可能有如愿以偿的那天了。 为爱奋不顾身,不择手段,谁还没经历过呢!身在紫陌红尘,怎能不食人间烟火?深仇大恨又怎样?彼此误解又怎样? 炽烈的爱情才不管那些东西呢,也不分外形,一关门,一吹灯,一蒙头,谁还在乎那么些世俗的羁绊。 即便华神医在世人的眼里已经死去了,可是,那个男人却永远活在金西泠的内心深处,永生永世都不会从她的心中抹去,他永远是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横亘在眼前的幽深的树林,一望无际,好像一片难以抚平的颀长的伤疤,长久地留在每个人的心间,潮湿而隐隐作痛。 “我的灵魂随你去了,肉体就留在凡间吧。 每当太阳落下,星星升起,月光洒落的时候,我的肉体还能给我些许安慰。 尽管睡在枕边的那个男人不再是你,尽管我自己千百个不愿意,但是,为了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为了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见你的影子,我必须把自己的身体毫不内疚地献给寂寞,如同人们把鲜花献给凯旋归来的英雄,把祭品献给有求必应的神灵。 你不可能知道,我深深地看见过寂寞,在无助哀伤的夜里悄悄地抹泪。你不会了解,我独自面对的长夜有多漫长,我爱你,超过了所有黑夜强加给我的寂寞的总长。 说真的,我承受不了如此漫长的煎熬,二十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然而,我的余生比其他女人的都要漫长。 你在另一个世界,还恨我吗,还怨我吗?世杰,我念念不忘的世杰啊!” 金西泠漫步在无边无际的树林中,像一根混进这片树林的一棵矮树。历经风霜雨雪,历经千年,仍旧不倒。 爱在一瞬间,便成永恒。 金西泠独自在黑黝黝的树林里,漫步了好些时候,她终于耐不住寂寞,忍受不了心中的空虚和无助。她决定要去寻找一个快活的地方,吃点东西,喝杯小酒,看看幽灰城的夜景。 幽灰城,华神医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城中一定还残留着些许华神医的气味和身影。 金西泠走上马路,慢悠悠地向城中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黑暗中,是个骑马的壮士。 那个壮士看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路上,看她身材不错,就夸了她几句。美女,大晚上的,马路很不安全。 金西泠听到那个壮汉这么关心她,就妖娆地扭头问他,小哥,你可知道,幽灰城什么地方最快活? 那个壮汉显然没料到金西泠会搭理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转眼又故作镇定,说道:“当然是名媛坊了。不过,那是男人才去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家,最好不要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危险得很。” “我偏要去,既然来幽灰城,就得去看一眼名媛坊的繁华。”金西泠挑逗性地说道。 那位壮汉,听得嘴里全是唾沫,他只好吞进喉咙里,两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住林忆莲,似乎闭眼之间就会错过百年难遇的迤逦风光。 他心想,这个女人怕是疯子吧? “谢了!”金西泠见马背上的壮汉不敢再开口说话,便留下一个鬼魅般的浅笑,朝前飞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那个壮汉的视野中。 “名媛坊?” 没多久,金西泠的出现,惊艳了名媛坊,她不屑地吐出三个字。 名媛坊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男人和女人,清一色的珠光宝气,女的手上戴着金戒指,手腕上是翡翠玉,脖子上是闪闪发光的项链。 “俗,不,可,耐!”金西泠看到眼前的一幕,就一个字一个字地骂出来。 名媛坊乃是幽灰城里远近闻名的烟花之地,几乎汇集了幽灰城方圆百里之内的标致女子,也同样吸引了无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从名媛坊里出出进进的公子哥儿,左手抱一个胭脂俗粉,右手还抱一个水性杨花。 至少,还没有哪一个公子哥入得了金西泠的法眼。她觉得眼前这些公子哥儿都很虚弱,简直不堪一击,不是说他们在房事上不行。只是毫无节制地透支身体,早就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 而左搂右抱的那些女人大多都是为了几两碎银,她们巴不得腰缠万贯的公子哥儿们早早地结束打情骂俏,早些把银子揣进兜里比伺候那些不中用的公子哥儿们强多了,爽多了。 毫无疑问,她们还活在最原始的兽性里,为了活下去,哪管什么清白和尊严,反正,几十载光阴转瞬即逝,不如及时行乐,畅快人生。 金西泠想到这些女人的可怜之处,就不禁连连摇头。 金西泠立在名媛坊的门口,引来一群人的围观,看客们无一不被金西泠那妖娆却又多肉的躯体折服。 但是,却没人看得到金西泠的真面目。 眼前的景象可以借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垂涎三尺。不但好色的男人们垂涎三尺,就连金西泠的无数同性们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无怪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或者说雄性,没有不近女色的。譬如金西泠这种老妈子级别的女人,此物只应天上有,真不该存在平凡的人间。倘若有幸降临人间,那么,人人可得而诛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重重,一圈圈,一层层,将金西泠围得插翅难飞。只要有哪个不怕死的大胆之徒,率先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势必会引发一场天灾人祸。 看上一眼,就醉了。 摸一手指,就瘫了。 若是春宵一刻,就废了。 这时,名媛坊的姑娘挽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出来,那少年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 “闪开闪开!”他的随身侍从吆喝出一条路来。 那少年,长相一般,面露淫色,眉毛稀少,似乎是放浪成性所造成的。手上摇着一把绘有珍稀图案的扇子,身材修长。 “这是谁家的婆娘?竟跑到名媛坊抓奸夫淫妇来了?”那个猥琐的少年恶语调侃道。 “你这负心汉,怎么一转身就忘了闺房里的誓言了?”金西泠也不示弱,决定陪他玩一玩,逗一逗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三道四,胡说八道,胡言乱语,魅惑人心,可以说是金西泠的拿手绝活,也可以说是女人的长项。 那少年身边的女人听到金西泠的这话,立马气冲冲地甩开他的手。 “不是,你别听她瞎说。”那个少年赶忙解释道,看来他对这个女人还没有过足瘾,舍不得就此闹翻。 “她是不是瞎说,你最清楚?”那个女人狠狠地瞪了那个少年一眼。 “我何时见过她?你要相信我,我的小心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个少年毫不避讳。 金西泠听到“小心肝”三个字,噗嗤一笑。不用多想,这就是男人哄女人的把戏,女人却欢喜得不得了。 “你笑什么?”少年怒言相向。 “我笑你可怜。” “大胆,敢取笑我家公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少年身边的侍从面露凶恶。 “住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死奴才!”少年呵斥身边的侍从道,“好啊,你说本公子可怜,我倒想听听,我怎么可怜了?” “你家有权有势,在吃穿住行方面,你当然有得意忘形的权利,其他人也认可你的得意忘形,因为你有的是钱。不过……”金西泠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少年急躁地问。围观的人也被金西泠的这一番说教折服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不过,你就是一个败家子。”金西泠一点不委婉地说。 引得众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站在少年身边的那个算得上是美人的女人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我有的是钱,再怎么无度挥霍,这辈子都不愁吃穿玩乐。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看你这身打扮,浑身土里土气的,你是穷到末路了吧?” 少年哪肯接受金西泠的善意批评,不过,有钱人家的子弟似乎都患有或轻或重的目中无人之病。 “你不光是一个败家子,你在感情上也注定是一个可怜虫。相信我,你这辈子,注定孤苦一生。没有一个女人会真心爱你,包括此刻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婆娘!” 少年被金西泠说得心慌慌的。金西泠也看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便接着说,“今晚,你若请我好吃好喝,把我伺候好了,我倒也愿意为你指一条明路,好让你免遭受戮之灾。” “原来,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啊?早说嘛,吃饭多大点事啊?”少年也成功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请!” 那少年遂做出有请的手势。金西泠为了混口饭吃,也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金西泠毫不客气,说走就走,即便眼前的少年是一头猛虎,她也应付得了。 围观的众人散去。名媛坊的那个女人被人夺了风头,气愤地回房了,那少年似乎一时忘了她的存在,眼里只有金西泠一人,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魂的淡淡的香水味。这一切凡尘女子所不具备的诱惑,全都完美地汇聚在金西泠的身上。 金西泠被带到一间陈设华丽的房间。 那少年阴笑着问,“姑娘,想吃点什么?” “怎么称呼你啊,小娃?”金西泠问道,她戴着面纱。 “他们都叫我西门公子。” “哦哦哦!”金西泠不以为地说,“对了,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无不没有。” “你说的这些菜,都是我的菜。统统叫来吧。” 刚才那个名媛坊的姑娘受了气,决定去给阿娇姑娘告密,以此破坏西门公子的好雅兴,以此报复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上走了自己的生意。 西门公子看见金西泠一直不肯摘下面纱来,就问她,你是丑女吗,大热天的戴着面纱,不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