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山面前的山,一把掐断了从北原寒域窜过来的冷风,也吞掉了从南天四州一路微醺过来的海气,它横亘在界海两岸,北为妖,南称仙,是为两界关。 “三秀云烟叠彩屏,五峰天柱入长星。 岭头猿鸟声相续,知在青冥第几层?” 张玉山摩挲着一块有些残旧的石碑,上面用鲜血涂抹着这首诗,石碑是破的,但血字却鲜活无比,显然是落下了某种道术的。 “这碑文是何人所留?倒是应景得很!” 纵目望去,界海对岸耸立五座直入天云的山峰,而在瞳术的加持下,则能窥见无穷星力垂落,以张玉山粗浅的道识也能猜出这是一道了不起的阵法,起码他眼前这位元真人是突破不了的,否则玉晖道人不敢就那样离去。 而他站立的此岸,亦是有一道阵法,只见得天边彩云逐风,瞳术之下亦有无量清光落下,又是一个接天连地的玄奇道术,不叫一个妖物敢只身闯过。 “张且,一个凡人。” 元清月走到残碑背后,她亦是第一次来到两界关,但张且的故事她听过,两界关的山海挡得住寒风海气,挡不住天底下至诚至性的心。 “你去过妖族吗?” 元清月忽然从碑后面探出头来,原本清澈的眸子里面忽地冒出几丝狡黠来。 张玉山老实摇头,其实仙道与妖族之间也并非是打生打死的关系,因为界海相隔,两者并没有大的冲突,反而是圣灵宗因为御兽之能,倒是和妖族有几分暧昧在里面。 元清儿拍拍那白鸦,眼中又复现清灵眸光,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想不想和我一起杀进妖族?” 对于这位元真人的跳脱,张玉山也是早有耳闻,因为二人其实还有一份渊源在的。 前古有一位司空道人着下一部《二十四品道体论》,品评当世之道体,其中张玉山的五行道体被评为“雄浑第一”,而元清月所有道体则被评为“洗炼第一”。 “体素储洁,乘月返真。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此为神照道体,一念神起,照彻阴阳,炼心之能,非是他法能比。 就在他思量之际,元清儿已经动身了。 两界关隘,自不是这一碑之地,实则此地无名无姓,万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了名姓,却是因为一个凡人。 从止凡碑往西一直飞,直到日头被对岸的群山吞没,张玉山才来得及半蹲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诚然张玉山的身体经过开天造化成就五行道体之后,百病不生,寒暑不侵已是寻常,但也架不住元清月从东往西疾行万里的折腾。 要知道,剑道两分,虹剑一脉纵情肆意,剑光一起便随处可去,穷山距海,不能限也,端的是潇洒。 可是没人知道被一名疯狂赶路的虹剑修士抓着飞是什么滋味,那绝然是不会和张玉山坐紫金雕一样的舒服。 现在张玉山知道元清月的神照之体的真相了: 一身二心,身怀两种剑道秘法,修雾剑的当然是与张玉山和颜悦色的元清儿,那修虹剑的,自然是古灵精怪的元月儿,毕竟她都顾不上被风吹得生疼的自己。 “你没事吧?” 元清儿笑着伸出手,张玉山拉着她的袖子站了起来。 “看!我们到了。” 张玉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北境的天黑得很快,两人说话功夫,荒原上就好像被黑布盖着一样,但远处有一抹亮光,火星般把黑布烧破了一个洞,露出高楼长墙的轮廓来。 今晚的留仙关,值得多喝上几碗艾日舒尔酒,那是仙关里畅销的六酿奶酒,每逢佳节,喝上一碗,是对疲倦的身心最好的嘉奖。 “客官,还喝得惯吗?” 留仙关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窗边的紫衣女子没有动酒碗,店小二看着捂着嘴皱着眉头的少年,谄媚地说道: “客官,您可来得正是时候,从今晚开始就是玄天大会了,一会儿您可以到城东大营的台子看打擂,听说伯雷妖王的小儿子也要上台,这回是真热闹了!” 少年点点头,在一旁紫衣女子的示意下,极不情愿地从手镯里摸出两枚灵石轻轻地放在小二的托盘里。 “我说元真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不是仙盟据点吗?” 张玉山看着店小二背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而他的周围,正在拼酒的两兄弟,头上有犄角、正在自斟自饮的高冷帅哥,突然伸出了修长且分叉的信子…… 那桌上号称“高天之泉”的艾日舒尔酒,更是以一种烊马的妖兽所产的妖乳酿造的。 这浓浓的异族风味,让人不由地怀疑他们已经渡过了界海,来到了对面的妖族之中。 紫衣女子又喝上了酒,放下酒碗,她的眸子比酒还要醉人,显然是元月儿醒来了,素爱洁净的元清儿,是不会喜欢这种荤酒的。 “你懂什么?想要把妖族灭了,光打下那什么天妖宫是没有用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灭了这个,还有那个,只有把妖族连根拔起,从根上灭了,它们才不会死灰复燃!” 元月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张玉山小心地偷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品尝糕点的客人,修长身形,曼妙身姿,再往上是一双翦水秋瞳,再往上……是一双灵动长耳。 那客人似乎是察觉到张玉山的目光,往这边看来,眼波流转,眉南边露出风情万种。 张玉山赶紧收回目光,好在元月儿还算清醒,将二人的对话都禁在方寸之间。 “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就今晚吧,玄天大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呢!” 元月儿起身,从一旁的窗户一跃而下,张玉山目瞪口呆,而一旁的众客人都见怪不怪,他顾不上好奇,赶紧跟上。 “站住!你是什么人?敢挡宁亘小王的路?” 张玉山刚落地,抬头便觉得一片阴影压过来,竟然是一头八足骏马踏蹄而来,那赫人的威势,像是一排山峦俯身,直冲他而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