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这玉镞当中凝聚的血色字迹,也是超脱于五类仙统道书之外的字体。 因其鬼气森森,张玉山在心里将其与之前的“业缘所杀”统称为“鬼书”。 “鬼书”显然不是突兀出现,那雷殛异力与这玉镞的存在,又把张玉山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或许是血染的缘故,再次拿起玉镞的时候,张玉山冥冥之中似乎感知到这玉镞与自己仿佛有着极深的联系。 只是来不及细究了…… 因为那伏成观主还没有消失,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观主?” 张玉山试着轻呼一声,随即摇摇头。 人死灯灭,观主,是真的走了…… “你终于来了……” 面前的老人突然开口,声音过分的嘶哑,还有几分走调,像是许久未说过话的模样。 张玉山并没有惊讶,他若无其事地吞下早先放在口中的丹药,缓缓站起来: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占了我家长辈的身体,就不怕圣灵宗的灭灵令?” 圣灵宗灭灵令,令出灵灭。 曾经有一邪宗不长眼,害到了圣灵宗弟子头上,结局可想而知,从梁州杀到兖州,妖都闭宫,任由圣灵宗将那邪宗一脉杀得典断人亡为止。 那怪物自然也是听过灭灵令的,眼神闪烁,透露着忌惮的色彩。 “伏成想要活命,我给他一个机会,他没有抓住,就这么简单。” 怪物顿了顿,指了指头上: “此事上宗也知晓了,命我即刻入万兽峰修行。” 张玉山依旧扣着一沓符箓: “那你怎么还不走?” 怪物上前一步,缓慢地掀开套在头上的兜帽,微弱的灯火忽然热烈起来,那若有若无的黑雾也从老人的身体离开,一丝不苟地钻进身上的黑袍里面。 “玉山……” 伏成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成了正常的老者,进气多,出气少,这是弥留之际的遗言,是生与死最后的轻语。 “你是一个特别的孩子,这些年我为搜罗孤儿道种,常年行走人间,所行之事大多苟且,愧对三清祖师,今日之事也是咎由自取……” “扯远了,你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他们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不哭也不闹,就那么躺在襁褓里……” 张玉山神色一变: “不对!我不是八岁的时候才被您……观主带回来的吗?他们是谁?我的父母?可是他们不是已经……” 那伏成却只是继续说道: “十年前的时候,因为无法确定你的资质,所以我把你寄养在一户农家,却不曾想战乱四起……” “这便是一切了……呼——学人类说话好累!” 此时的伏成眼角的火光彻底熄灭,方才已是他最后的一丝识神,借助怪物的口将故事说出。 张玉山耐心听完,手里攥着那枚玉镞,心中也是稍有波澜。 原身之所以成为孤儿,却不是战乱所致,而是父母将他送给四处搜寻孤儿稚童的伏成观主。 伏成观主又将他寄养在他以为是亲生父母的农户家中,后因战乱,伏成失去了对他的掌控。 而冥冥之中,他又回转过来,被外出的节荣观道人发现,最后被伏成观主顺利收入观中。 伏成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续命。 他已经活了一百年,却是不断衰老的一百年。 被外派做下辖道观的弟子大多都是筑基有瑕、金丹无望的大龄弟子。 离了宗门灵地,整日操持俗务,修为倒退不说,伏成还因为强行提修而伤了本元,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而这个时候,他在节荣观后院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祖师牌位居然有了灵性,它终日听闻道经,再加之节荣观破败灵散,祖师留下的印记磨灭,这才让它钻了空子,进而将整座节荣观的空气蚕食一空,化作它的躯壳。 观灵壮大的同时,也意识到节荣观是对自己的束缚,想要摆脱束缚就得以因果换因果,也就是得找一个人接替它的存在。 一心求活的伏成自然成为他的目标,于是乎在它的蛊惑下,伏成开始搜罗孤儿道种入观,以此聚集大量的因果来献祭自身。 孤儿与父母之间的因果羁绊是先天所有,有后天的福牌、命锁为系,最是牢固,因而观灵以此为资粮,逐渐脱去与节荣观的羁绊,以众多人情因果为自己塑造人道根基。 只是此法到底是以私心乱天心,玩弄世情,不为天道所喜,故而劫难重重,伏成执念过深,最后想要以张玉山的信物直接反噬观灵,再取而代之。 观灵告诉过伏成,张玉山的因果混乱,信物之上的因果过于强大,最好是由张玉山本人亲自激活。 “所以他就通过假死来引我前来吗? 观灵将观主的尸体丢出,刚一落地便化作飞灰。 “实际上,并不是假死。我答应他保住他的元灵,他的确是死了,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以因果之力把你困进节荣观中,这样,我和他都能够解脱。” “到时候我可以自由出入,自行修炼,而他则是以阳魅之身去投那阳魅之主。” 观灵化作的黑雾勾勒出人性化的冷笑嘴角: “只是他太贪心了,还没有等你过来,他就妄图吸收了其他弟子的因果之力来炼化阳魅,最后把自己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后来事发了,那阳魅躲起来了,伏成也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上师让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逼出阳魅,顺便把你的因果之力消磨掉,看起来你在上宗很有身份的样子,希望日后你不要找我麻烦!” 黑烟吐了吐舌头:“好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今天我说的话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真的是累死了。” “后会有期!” 张玉山伸开右手,玉镞下面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印记,就像是一只独眼,默默注视着他。 “这会是阳魅吗?” 作为九劫一脉,他已经有了与阳魅难舍难分的觉悟,他自己体内都炼化过阳魅,只是他到底该怎么做? 掌心的玉镞,那诡异的“鬼书”,以及今日关于身世的秘闻,再一次冲击着他那想逍遥自在的梦想。 好在九劫在身,他也用不着苦恼,万事如麻,在天劫下也都是飞灰。 现如今也只是应劫而上罢了…… 正思忖间,体内的劫星一动。 方才血染玉镞的时候就有些许动静的三才劫星,这下子彻底暴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