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妄:“多久了?” 池渊说:“十六年。” “所以曲医生其实是你的心理医生。”林妄想起上次他高烧,来的是一个男医生。 池渊点头,过了两秒说:“她很烦,我不喜欢和她说话。” “那也不能不说啊,她是大夫,你说了她才能帮你。”林妄想起来,以前认识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十几岁的儿子经常看心理医生,朋友说聊完状态能好点,不然谁都不搭理。 池渊不说话,不爱回答的问题就不说话,当没听见。 林妄又问:“你是不是应该每个月都和她聊聊?” 池渊看他,又扭头不看他,半晌,说:“不害怕么,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可别吓唬我,”林妄说,“那你不害怕吗,我魂儿都换了。” 池渊笑了一下。 像林妄刚才说的,他问池渊到底吃的是什么药,有什么病,不是为了知道然后找个理由就走的。 他要的只是互相了解,有什么事提前都知道了,之后再遇到也不会没有准备。 面对然后解决,这才是林妄的性格。 他不怕事,他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头雾水原地乱转。 “小孩儿,你是不是想打岔,不愿意聊曲医生。”林妄小拇指被池渊彻底勾住,冷风一吹,他俩现在指尖都不太有知觉了。 池渊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卢金鹤那天提这事了。” 林妄懂了,那天池渊跟个小可怜似的打电话,说他把卢金鹤揍一顿,原来还因为这个。 “那就聊聊别的,”雪越下越大,林妄把外衣帽子戴上了,碰碰池渊后背让他也戴上,“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都说说,说说自己。” 下雪的时候气温相对暖和,有雪粒落池渊脸上,化了之后洇湿了一小缕头发,戴上帽子之后显得乖。 林妄让说说自己,池渊就把以前很长很长的事,很简单地说了出来。 说他说话很晚,六岁了还只和姜岚馨零星说几个字,那时候就开始吃药。 说那个叫迟震徊的男人家暴,姜岚馨以前有副好嗓子,经常一身伤地抱着池渊躲在沙发上睡觉,给他唱歌。后来嗓子被打毁了。 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把自己的药扔进迟震徊的菜里,但是剂量太小,没有作用。 说他后来学会了藏,不是藏自己,是藏姜岚馨。 “我让她去地下室帮我找东西,然后把她关里面,迟震徊找不着她。”池渊说。 “那你呢?”林妄问这句话的时候声儿都是颤的。 “我?我没事,”池渊轻易带过了这个问题,反过来捏林妄的手指,安慰他,“后来,我发现迟震徊花粉过敏,会哮喘……” 他在家里插了很多花,等魔鬼回家,犯了哮喘,居然还有力气按住姜岚馨,拿花瓶一遍遍砸她的脑袋,狰狞地说这次一定杀了她。 姜岚馨流着血让孩子跑,孩子跑了,跑的飞快。 他跑到了厨房,拿着水果刀,插进了迟震徊的眼睛里。 之后姜岚馨再也不用挨打了,池渊吃的药也更多了。 池渊说:“不吃药,做梦会梦到。” 梦到什么他没说,说这些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淡,像说别人的故事。 林妄以前觉得池渊像个不透明的瓶子,永远高高挂在天上,平静地看着别人喜,别人怒,自己的情绪严丝合缝地藏起来。 那时候以为是他成熟,现在林妄才明白,不是成熟,是只能平静,多余的情绪起伏装不下了。 多一分开心,就要多面对百分千分的不开心,能和他分享情绪的只有比他更痛苦的母亲。 这样的生活催生出的灵魂,不可能是潺潺流着响声悦耳的小河。 池渊只能是海,多大的东西掉进去了,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海。 林妄站住,拽着池渊的胳膊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掌心揉着他头顶,哑着嗓子说:“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池渊低着头,下巴搁在林妄肩膀上,“哭了?” 林妄“啊”了声,说:“小可怜。” 池渊笑了一声,默认了这个称呼。 两个人又抱了很久,直到林妄的手机响了,铃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平静。 林妄揉揉池渊的耳朵,分开后掏出手机:“鹿导,可能找我们了。” 池渊让他挂了,林妄没反应过来就让池渊按灭了。 池渊说:“到你了。” “什么?”林妄微信上还有陶允晴发的消息,问他俩哪去了。 “到你说了。”池渊又把他微信关了。 “我……”林妄卡了个壳,鼻子现在还酸呢,这时候哪有心情说自己,“我就之后再说吧,心里全是你了,说不出别的。” 心里全是你了,这几个字从林妄嘴里说出来,池渊怎么听都是受用的。 林妄是池渊见过的人里最会哄人的,哄的还都是真话,一字一句都从心里出来,沉甸甸的。 一句真心话从林妄心里出来,进了池渊心里,砸出的水花都是烫的。 第32章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出来的路聊了太多,走了太远,回去就显得漫长。 不说点什么感觉不太热乎的漫长。 林妄心里全是池渊的过去和现在,过去他没法改变,现在他想问的也很多。 太深的现在问不合适,不只是问池渊不合适,林妄现在心里太沉,他问不出口。 林妄想来想去,就问他吃药看医生的事:“一直吃药对身体有影响吧,特别是……你吃了这么多年,曲医生有没有别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