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在医疗栋,这里除了囚犯畸形的尸骸,就只有医生和零星的狱卒了。 此时站在窗口双目紧闭的赤发猛禽之所以能如此断言,也要拜北风之神能力所赐。 人耳能听到的声波评率在20赫兹至赫兹之间,能够捕风捉影的芙库洛显然要在其之上。不过并不只是单纯的听觉,如同魔素充盈环境下释放的洞察术,空气的流动会将无比清晰的信息传递给她,范围足有小半个监狱。 “医疗栋旁边这栋楼是什么...?离监狱大门和码头很近,也有重兵把守,难道是会面室?” 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芙库洛操纵着微风接近建筑。 “鼻息...很多鼻息...外面都是狱卒,室内只有两个,一个很轻盈,吐气方式与至今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是别的种族吗...?另一个则是...凝重,苍老却有中气的感觉...” “小姑娘,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突然说要见我,这里可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找到了!地狱耳的猛禽对这声音十分熟悉,正是在禁闭室中与她共患难的将军。 “认真的?看到我的头发和耳朵故意这么说?还是说牢狱之灾让曾经的帝国之鹰,古德里安.戎.维斯瓦成了老年痴呆?” 清脆的女声激动中带着些愠怒,看来对话才刚刚开始。 “安妮莫涅...安妮莫涅,我的小银莲花...这是我给你的名字,我怎么会忘记...可...” 老人的声音略微颤抖。 “我给了看守很大一笔钱,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长话短说,爷...爷爷,我是来赎你出去的。” “不,不不不,别做傻事,安妮莫涅,买通他手下跟我见面就已经足够危险了,你不知道典狱长奥斯维辛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他不会放我走的。你赶紧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见过我,更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出去。” “办法?什么办法?你在这鬼地方呆了二十多年了!能出去早出去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找的有多辛苦吗?!” 一袋子贵重的金属搁着布料被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身上的秘密不是一袋子奥雷可以衡量的。” “那就让我知道啊!我好不容易找到最后的家人,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带你离开这的。” “......”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重新开口:“我会告诉你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答应我,听完之后立刻离开这里。如果实在想帮忙,去找萨尔瓦多领的领主,他叫雅辛托斯.艾.萨尔瓦多,与我相熟,可能会提供帮助。无论如何,守住这个秘密,这关系到整个帝都乃至馥灵的安危。” 安妮莫涅的声音透着些许惊讶:“萨尔瓦多?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不过老领主已经去世了,我现在在他儿子手下做事。” “老艾他...是吗...” 旧识已成故人让老人有些感慨,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常态,半精灵与风中的偷听者随着他的声音揭开了26年前,先帝时期被风尘的历史。 “抬腿幅度都对不上,就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仪仗团的一员吗?!” 棕色的头发梳着干练的分头,身姿笔挺的军人胸口佩戴着众多荣誉勋章,最显眼的是双肩的标识——月桂叶与一颗五角星,这代表着他是一名统帅一个军团的将军。此时他正在列阵中来回走动,审视着士兵们的动作。 “对部下别那么严格了,重任在身,他们也喘不过气,紧张反而容易出错。” 将军对这声音很熟悉,他转身张开双臂,迎接来者。 “老曾!你可算来了!” 来者身着刑部制服,这身大码数的制服也只是堪堪束缚住他磐石般的肌肉,显得紧巴巴的,两条披肩随风飘动。萨迦.曾.博尔特,26年前的他正任职特搜队二班长。 “抱歉,特搜队的事也很忙,耽误了,希望我们的戎大将军不会为此不悦。” “不,有你们特搜队补充守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转头向士兵发号施令:“不要松懈,继续练习!入冬节之前一定要做到所有人整齐划一!” “力压议会的意见,无视占星院的警告,无论如何都要举办入冬节庆典,陛下是铁了心不愿意承认凯撒殿下的功绩啊...” “现在的馥灵需要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休养生息,这是我和诸多将军共同的看法。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陛下的子嗣中仅有凯撒殿下一人可称将才,而那位殿下也是贤明之人,由他当政可保帝国安泰。陛下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还想在那把椅子上坐更久,这才打算改立襁褓中的婴儿为太子,还提前举办入冬节庆典,把凯撒殿下班师回朝之事搞得不了了之。” “你们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做仪仗队吧?” “当然,殿下已经快马加鞭从埃古普托斯往回赶了,只要一切顺利,入冬节第二天的游行可以名正言顺的变更为禁卫军团的凯旋式。有镇压友邦内乱的功绩和浩大的凯旋式,殿下便可稳坐太子之位。” “唉...”萨迦双手抱胸长叹一口气:“一切顺利...会有这么顺利吗?你老师,占星院那边怎么说?” “克罗狄斯老师还是一如既往,他和开普勒都十分反对提前举行入冬的祭祀,他们正在研究某些与馥灵皇族血脉有关的预言。我学艺不精,对占星术的理解始终限于简单的天象,为军事服务,但即便是半桶水的我,也能看出星象的违和,有什么不好的正要发生。特搜队呢?有什么消息?” “有坏消息和更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古德里安挑了挑眉头:“肌肉大猩猩也开始有幽默感了?先从坏的开始吧。” “坏消息是近期帝都的邪教祭祀活动愈发频繁了,作为特搜队来说,这次的护卫工作实在是不想承担的,奈何是你的请求,我只能说服队长,尽量想办法凑够人手。” “抱歉,为难你了,我知道特搜队一直都走少数精英的路线,也不愿参与皇权争斗。你也看到了,禁卫军大多被凯撒殿下带走了,我手里只剩些没什么经验的仪仗兵。对特搜队的无私奉献,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能理解,老伙计。”萨迦用他的熊掌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更坏的消息呢。”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古德里安耳边轻声道:“特搜队最近找到了一些信息,这些邪教祭祀似乎指向那些光明圣教的分裂派...” “?!”古德里安猛然看向老朋友:“你确定吗?话可不能乱说!那些人和陛下走得很近,这次入冬节他们也会参加庆典。” “分裂派毕竟也是光明圣教,对他们的调查十分困难,我只能言尽于此了。你可要千万小心,特搜队没有许可是不能进入冬宫所在的皇城区的,如果他们要干什么,能够应对的也只有你和你手里的禁卫军了。你应该清楚,我们选择效忠那位殿下正是因为他不会选择战争,如果为了助力殿下,在庆典上发生冲突乃至流血,那便是本末颠倒,得不偿失!殿下需要堂堂正正的登上王座,而在此之前陛下依然是我们的王。” “我清楚,我很清楚...” 护卫帝王即为统帅禁卫军之人的义务,即便帝王已垂垂老矣,好战且昏庸。帝国之鹰拥护效忠凯撒殿下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古德里安,这名堂堂正正的军人对帝国的忠诚天地可鉴。也从来没有人能料到,事态竟会发展成这样。 帝国历1179年冬,入冬节晚宴兼祭祀大典,馥灵堡皇城区,冬宫。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戎!” 北境银沙伯爵,雅辛托斯,与萨迦一样是古德里安熟悉的旧友。此时的银沙伯爵怀抱年幼的男孩,满脸是焦急与慌张。 这也难怪,他只是个寻常贵族,只是来与老友叙旧,结交帝都权贵的。 “我...我不知道...” 战场上常胜的将军此时也与冷静沉着相去甚远,他环视冬宫雍容华贵的大厅,目光所到之处尽是惊惶逃窜的贵族,熊熊燃烧的火焰,停滞扭曲的禁卫军士兵。乐队也抛下乐器加入逃亡者的大军中,但乐声却未能停止,古朴的乐章凭空飘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时间正在往过去后退般。 王,王呢? 与数名身披黑袍容貌不详者一同伫立在楼梯顶端的王,理应被保护着的王,苍老的王。在他佝偻的躯体之上,有一艳丽的虚影盘桓,灿烂的金发,鲜红如血的馥灵式长裙,无数华贵的装饰物,即使在四周冲天的火光之中也毫不失色,如蔷薇般盛开。 上一秒还在进行着他那枯燥冗长演说的王,如今在那道虚影之下双目无神,如同一具空洞的傀儡。 军人的直觉正在警告他,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陛下!请快移步,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尽快冲破火场,整座宫殿都烧起来就来不及了!” 王身边的黑袍们相互做了简单的交流,四散开去。 古德里安却是管不了这些嫌疑人,现在最重要的,是王与挚友的生命安危。 “陛下?!” 集结剩余的部队,见王迟迟没有反应,古德里安焦急的快步走上台阶。 “退下!” 苍老的王突然大呵。 “谁允许你打扰余的雅兴了?士兵!” 王的声音他十分熟悉,但语调却令他感到陌生,难道是身上的虚影在操控着王的身体? “你不是陛下,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看到余的身姿还能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士兵,是你真的愚钝,还是说这世间已经过了连我的痕迹都可以从史书上抹去的时间?” 那虚影愈发膨胀,从幕后走向台前,火焰与蔷薇在脚下翻涌,逐渐连身下化为傀儡的王都被其掩盖。 “瞩目!余乃馥灵第五代皇帝,洛莎.尼禄.馥灵!”